上官儀和秦瓊的擔憂,終究還是變成了現實!
“歲月如梭,時光易逝,祝你倆早死早超生,好走不送……”混不吝就是混不吝,哪怕他開口有兩句雅詞打頭,脾氣依舊還是那麼暴躁,明明知道對面動動手就能捏死自己,韓躍聽完兩人說明來意,仍然忍不住破口開罵。
不但開罵,而且還罵的很難聽。也就人家上官老頭涵養好,再加上秦瓊也心懷愧疚,否則的話,明年今日韓躍的墳頭草恐怕都要有三尺高了。
知道這小子心裡有氣,那就讓他好好撒,大將軍和直學士頗有些唾面自乾的涵養,準備再承受幾波怒噴,讓這少年消消火。
哪曾想,這小子越來越離譜,最初還只是罵娘,到得後來,竟然打算拒接聖旨。
“這可不行……”上官儀嚇了一跳,抗旨不尊那是大罪,哪怕朝廷不佔理也是要砍你頭的。連帶着我這宣旨之人都要吃些掛落。
今日早朝還聽秦瓊說起這小子怎麼怎麼厚顏無恥,原以爲他是個鬼靈精,誰知卻是個愣頭青。
上官老頭不滿的瞥了一眼秦瓊,轉頭對着韓躍之時,瞬間又變成和藹可親的模樣。“韓家小哥莫要犯渾,聖旨代表朝廷威嚴,豈能說拒就拒?來來來,乖乖接下吧,從此以後你就是涇陽縣男了,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光你麻痹啊光,還好事?真拿小爺當瓜批不成?”韓躍翻了個白眼,不過他雖然忿忿不平,最終還是跪下接旨。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這玩意抗拒不得,嚇唬嚇唬上官儀也就罷了,真要是這老頭同意他抗旨不接,他自己都會找藉口再圓回來。
“敕旨,朕以寡昧獲承髙祖太宗之丕構,罔畋遊是娛,罔聲色是縱,罔刑戮是濫,罔邪佞是惑,夙夜悚惕,以憂以勤……”唐朝的皇帝還算要臉,聖旨裡沒有稱呼自己是什麼奉天承運,但也免不了吹噓幾句。
“聞有弱冠,制水車,獻,功在千秋,澤萬世。子尤如此,朕何吝賜?特進涇陽縣男,地三百,採八十戶。武德九年七月,弘文館直學士上官儀宣,詔如上。”
聖旨前後兩段,大體意思便是朕接了老爹的班,一直兢兢業業工作,聽說有個少年製造了水車獻給我,你這個功勞很大啊。一個小子都這樣慷慨,我當皇帝的自然不能摳門,所以我給你封個爵位,再給你三百畝地,最後還給你八十戶人家,這樣的話咱哥倆算是銀貨兩清交換完畢了。
韓躍接了聖旨,起身一言不發,回頭邊走。
“小子,哪裡去?”秦瓊急問一句。
上官儀負責宣旨的工作已經圓滿完成,接下來討要水車的髒活,就該他出面了。
“哪裡去?咱封了侯爺心裡高興,想回家大宴村民不行啊?哼,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黃臉漢,上官儀,偏偏我就不請你……”
“咦,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這小子好俊的文采。”上官老頭宣旨之後正捻着鬍鬚悠然自樂,忽然聽到韓躍嘴裡的詩詞,頓時眼睛一亮。
剛要開口誇讚,哪知這小子語風一轉,瞬間又到了下三路。什麼叫偏偏我就不請你?你當老夫很貪圖你一頓吃麼……還侯爺?你封縣男好不好,很大嗎?就這爵位進了長安城,連狗都不害怕。
很好,你沒接聖旨之前老夫可以讓你,這會兒貨物出手你還敢扎刺?嘿嘿,小傢伙,說不得須讓你嚐嚐手段,知道知道老夫的厲害。
人老不死是爲賊,有仇不報非君子。能在朝堂上混的就沒有一個好鳥,上官儀屹立多年不倒,哪裡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這老頭一臉笑咪咪,裝作若無其事,又似意味深長,樂呵呵道:“老夫依稀記得,縣男者,官稱不得爲侯,一般喚作某某男。不但如此,便是自稱也須謹慎,喚作侯爺是不行的,會被人聞風奏事。呵呵呵,你自稱男爺,倒是可以……”
臥槽,男爺!這是什麼鬼?韓躍一臉懵逼,腳步戛然而止。
這老頭歹毒啊,輕飄飄一句話拋出來,殺傷力卻無限巨大。男爺這個稱號要是傳揚開來,老子以後絕對不用混了。
試想一下,某日曲江詩宴,才子畢至,佳人云集,衆人觥籌交錯,你稱一句某某國公,他敬一句某某侯爺,忽然韓躍施施然而來,守門的小廝高聲叫號:韓家少年奇才,男爺到……
臥槽,陽春白雪瞬間變下里巴人,那畫面太美,令人不敢想象。
韓躍下意識打了個寒顫,赫然發現眼前這老頭雖然一臉笑咪咪,但是卻比秦瓊那黃臉漢子難惹多了。
“啊哈哈,上官大人見笑,方纔小子突然受封喜不自禁,一時竟有些渾噩塞心,忘記請您到寒舍一坐,真是慚愧啊慚愧……”混混心性,欺軟怕硬,凡是韓躍感覺不好惹的人物,他一律會笑臉以待。
這瞬間化身爲慚愧兄的辦法乃是他獨門絕學,眼前風驟馬疾,他生怕老頭又拋出什麼驚人之語,連忙躍上前來,把臂相邀道:“上官大人一路辛苦,小子正要開一席酬功宴,好好款待於您。”
老狐狸一臉雲淡風輕,自然從善如流。
“翼國公也請家中一坐吧,有個小護衛天天唸叨您,動不動還站在門口作癡等狀,眼看就要化身望夫石了……”這貨就是嘴毒,明明羅靜兒是秦瓊的外甥女,經他這麼一形容,怎麼聽都有種邪惡的意味。
他也就欺負人家秦瓊聽不懂,要是讓這黃臉漢子知道望夫石是啥,非揍他個三等殘廢不可。
上官老頭倒是聽過望夫石的典故,不過這老頭腹黑,自己扳回一城就不再管顧秦瓊,因此只是笑眯眯一樂,沒有開口點破。
三人有說有笑,宛如多年未見之老友,後面跟着一隊金光閃閃的鎧甲軍士,再後面又跟着二十個幹活的村民。上百人呼啦啦朝着韓躍家走,氣勢好不磅礴,真有一番封爵榮歸的架勢。
他們還沒到家,早有一人先去給報信了。頓時之間,正在韓躍家做活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全都一起炸了鍋。
封爵了?韓家老三封爵了……
老天爺啊,是不是田家村幾輩子的祖墳一起冒青煙,終於感動了您老人家,給我們降下了一位勳貴爵爺。
雖然這個爵爺不姓田,是外姓,但是他畢竟從小在莊子上長大,是田家莊的一份子,所有人都與有榮焉!
村民渾噩無知,自然不曉得韓躍封爵的內幕。在他們看來能夠封爵顯貴,那就是天大的榮耀,是值得祖祖輩輩吹噓好幾代人的大喜事。
小豆豆歡喜的不行,聽說相公和朝廷的大官正往家裡走,又覺得手足無措。她捏着衣角來回走動,臉上寫滿期待,也有幾分焦急。
唯一淡定的人也就是羅靜兒了,此女出身世家大族,自然知道縣男是個什麼分量,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她持槍矗立,鳳眼望天,喃喃自語道:“那傢伙的水車,終於還是被皇帝給奪了。那麼,我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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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說的,殺豬宰羊,全村一起樂呵樂呵。
韓躍到家以後,大手一揮撒出大把銅錢,讓村民們回家有豬的牽豬、有羊的趕羊,決心大辦一場。
不管封的是什麼爵,總歸以後是有身份的人了,皇帝和世家把水車當成寶,韓躍卻有些不在乎,事實上他一直在偷偷的樂……
哼哼哼,沒有老子系統出產的軸承,就算全套技術都給你們又如何?真以爲便宜那麼好佔?
就算是皇帝出手,也得吃個悶虧。
如果是世家出手,老子會想辦法剁你們爪子。
“不知涇陽侯因何事開心,笑得如此詭異……”上官儀一臉笑呵呵問道。
這老頭,先前嚇唬他說縣男不能稱呼候,此規確實有,但卻沒人深究。所謂花花轎子人擡人,口頭稱呼而已,誰來管你怎麼說?
事實上大唐朝只要有爵在身之人,哪怕他只是封的低等男爵,外人相稱之時也多半是往高了擡,稱呼爲某某侯爺。
當然,信函、文書又或者是官樣文章堅決不能這麼幹,該是什麼爵位就寫什麼爵位,否則會出大事。
除了落於紙上這一項不行,其他時候誰管你?縣男還是縣候,在大佬們眼裡都一樣,擱在長安城裡狗都不在乎。
上官儀用‘男爺’扳回一城之後,他與韓躍之間已無塊壘,自然不會再用這個詞來噁心人,反而第一個開口高擡,稱呼韓躍爲涇陽侯而不是涇陽男。
韓躍自然知道老頭在釋放善意,心中也放下一塊大石。從此以後,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有人高呼我男爺了。
塊壘消除,自然賓主盡歡。
因爲去牽豬趕羊的村民還沒回來,眼下閒來無事,韓躍便陪着兩個大佬瞎扯。
“涇陽侯,老夫知你因水車之事不爽。但是你可知道,此次若非陛下出手而是世家來奪的話,別說爵位土地,你能留個全屍就算不錯了。世家,那纔是一羣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哦,是麼?”韓躍敷衍一聲,沒往心裡去。
“呵呵,少年崢嶸無知無畏,總覺得天下大可去得,沒人能攔得住你,對不對?”上官儀眼光何等毒辣,豈會看不出韓躍敷衍之情,老頭淡淡一笑,意味深長道:“涇陽侯,老夫不是交淺言深之人,恰恰相反,老夫油滑的很,朝堂上經常被人罵做老狐狸。只因見你少年奇才,堪可投資一筆,因此還苦心提醒你幾句。
這話就有些掏心窩的味道了,韓躍要是再敷衍的話,自己都會覺得過意不去。他連忙拱了拱手,肅穆以待,細聽下文。
上官儀接下來的話並不多,只有寥寥幾句,但是卻字字珠璣,謀算深遠。
“記住了,小兒持金過鬧世,喪命就在下一時。涇陽侯,世家的兇殘遠超你想象,老夫估摸着你總有一天會被盯上,切記,在力量不夠強大之前,千萬別急着去反擊。”
“那該咋辦?總不能讓我眼睜睜等死吧……”
“你可以先去抱一抱陛下大腿,隱忍發展,然後徐徐圖之。”老頭諄諄教導,看來是真打算投資他的未來。
“臥薪嚐膽麼……”韓躍喃喃自語,忽然嘴角一勾,泛起一絲不屑。
不可否認,上官儀所授之策,乃是最上等處世哲學,顯然這老頭的確是在用心幫他籌劃。
但是,韓躍不想這麼做。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報仇要在當下,哪裡等得了將來?上一輩子活的那麼艱難尚且不曾低頭,這一世穿越大唐重活一回,他依舊不想畏縮。
我心有猛虎,在細嗅薔薇。油滑,只是我的表象……
世家是吧,狠毒是吧。若我沒有記錯的話,武德九年八月,大唐將會迎來屈辱的渭水之盟。哼哼哼哼,突厥百萬控弦之士南下,似乎先殺的就是世家。
小爺到時候,必然會幫忙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