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鬆雲淡然不語。
他望了眼牆上,李希愚畫的那幅山水隱士畫,道:
“令狐將軍,以你之見,以我大都督府眼下的兵力。
若要同時對付,衛察司、胡人作亂和我大唐百姓千人以上的鬧事,可否應付得周全?”
“這個……”
令狐德正想了想,就道:
“要只是對付那趙寒、還有柳孝巖衛察司的幾百人,那肯定不在話下。
就算再加上個幾百胡人的作亂,那也是完全對付得過來的。可怕就怕,不止是幾百胡人,而是上千人的來。
而咱這揚州城裡,大唐的百姓可是有好幾十萬人。
這三個事,要是一起鬧起來,那就有點難辦了。”
孔懷亮也道:
“還有,這大都督府的府兵,畢竟是李希愚經營多年的人馬。
雖然如今歸令狐將軍統領,可其中難免會有些,不聽使喚的人在。
杜大人,依下官看。
爲今之計,爲保我揚州之事一切順利,我府中的兵力必須另加補充。”
“怎麼補?”杜鬆雲淡淡道。
孔懷亮道:
“這揚州周邊緊鄰有三大州,這三州的府兵人馬加在一起,人數不下兩萬。
下官懇請大人,立即飛馬上書長安,請聖上降旨。
讓杜大人您以揚州黜陟大使的身份,臨時節制三州府兵,以做沉船案破案的備用人馬,以安揚州一地民生。”
“孔大人說的是。”
令狐德正也道:
“咱手裡要是再多兩萬人,那別說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一起來,都不怕了。”
孔懷亮和令狐德正同時一躬身,朝杜鬆雲深一鞠躬:
“請大人決斷!”
杜鬆雲神色淡然。
半晌,他緩緩道:
“孔大人,上書請旨增兵之事,由你負責。令狐將軍,其餘三件事的準備,就交與你了。”
“是!”孔懷亮和令狐德正道。
“還有,令狐將軍……”
杜鬆雲的聲音,忽然又嚴肅了起來:
“你派去監視趙法師的人,一定要是你們最好的人手。
一旦你的人發現了,趙法師他們找到了些什麼重要的人物,還是全力保護着的。
那就必須立即弄清楚,他們把那人安置在了何處,然後馬上回來報我。
懂了麼?”
杜鬆雲說的這個“重要人物”,當然就是那位東宮太子,李承乾了。
看得出來,他對尋找太子的事,非常重視。
令狐德正馬上點頭稱是,就和孔懷亮一起出了去。
書房裡,杜鬆雲望着兩人遠去,走到了那幅山水畫的面前,淡然看着。
他手裡的那串佛珠,一顆顆地,又緩緩轉動了起來:
“李希愚,相洹春坊,阿悉結氏行,突厥人鬧事……
趙法師,你以爲你真的掌握了所有的真相,看穿了一切麼?
你錯了。
你一個十餘歲的少年,又怎能知道這朝堂之深、江湖之遠,這世上還有多少的運籌帷幄,劍影刀光。
不過也好。
我要的,就是你的這種自信。
這樣,杜某在這揚州一地的謀劃,也就能順勢而爲、進行下去了。
趙法師,謝了。”
杜鬆雲這麼說着,緩緩望向了門外,城池的上空。
那片茫茫的天空上,陰雲漸漸集聚了起來,彷彿一場大雨,就要降臨在這座蒼茫的揚州城中。
……
……
揚州城內,懷化坊。
之前,趙寒、洛羽兒和蘇雨童等人,帶着人馬把坊裡全部搜查一遍,還是沒有找到執失魁也的蹤跡。
趙寒就和蘇雨童約定了一些事情,然後就和洛羽兒等人,告辭走了。
此時,蘇雨童正站在祆祠之中,回想着趙寒跟她說過的話,道:
“摩羅,趙寒說的沒錯。
看樣子,執失魁也,這傢伙真的是要起事了。
我問你,他在揚州準備作亂的這件事,你以前知道嗎?
他以前,是個會巫術的人麼?”
身旁,哥舒摩羅已經醒了過來。
他依然穿着那身大祭司的服飾,神色淡然。似乎,之前被打暈的經歷,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哥舒摩羅搖了搖頭道:
“以前在突厥國內,我曾經在聖教的集會上,見過這個執失魁也幾次。
當時他還在軍中,規規矩矩的一個人,也從沒聽說過他會巫術。
後來不久,他就被教宗任命爲了‘穆護’,派到這揚州來了。
之後,我就再也沒聽說過他的消息,直到這次來揚州做買賣,纔再見到了他。
我是真不知道,這些年來,他竟然在這揚州里,暗中做了這麼多的事。
而且,這一件件的,都是危及我西突厥和大唐盟約的,大事。”
“摩羅。”
蘇雨童清嫩的聲音,忽然一變:
“你說,這些事會不會是,我父親他讓那執失魁也,做的?”
一聽到”父親“兩字,哥舒摩羅目光忽然一凝:
“小主,可不能亂說話。”
“這裡又沒旁人,怕什麼?”
蘇雨童道:
“這個執失魁也,充其量就是個穆護、做過幾年的軍職而已,在咱們國內根本就不算什麼大人物。
不然,我早就聽過他的名字了。
像這麼一個人,竟然能在這揚州做了這麼多的事,經營這麼大的買賣,還暗中收買了這麼多的大唐官吏。
還有他的巫術、他那個妖物,那些差點要人命的黑火雷。
這麼多的資源和人手,這執失魁也,怎麼可能調用得了?
這背後,肯定有某個大人物在支撐他。
而咱們國內,還有哪個大人物,能在這大唐江南的腹心之地,有這麼大的能耐?
摩羅,你說。
是不是父親他瞞着我,讓你們到這揚州來,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你說!”
蘇雨童看着哥舒摩羅,步步逼問。
哥舒摩羅卻只是,搖了搖頭:
“小主,大主是個怎麼樣的人,您應該很清楚。
以他對您的疼愛,要是他真有這麼重大的謀劃,還是在此時此地實施的。
那他是絕不會允許,您這次跟着我到這裡來,以身犯險的。
而且,要是我早知道了這些的話,那早就和那執失魁也,聯手進行了。
又怎麼會把執失魁也抓出來,交給趙法師審問,還弄出了祭祀廳裡的那一幕?”
“那你說,”蘇雨童道,“如果不是我父親,那是誰在背後,支持執失魁也?”
哥舒摩羅的神情,忽然有些凝重了起來:
“小主,您也知道。
自從大主決定與大唐交好以來,咱們突厥國內,一直就有一股反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