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聲,急促的腳步聲。
夜色裡,崎嶇的山道上,曾謙奔跑着。
眼前遠處,一堵黑色的高牆現了出來。
到了!
曾謙正想跑過去。
寒光閃過,脖子一涼。
一把彎刀貼在了他的脖子上,刀刃閃着寒光,有把冷冷的聲音道:
“誰派你來的?”
曾謙兩腳一軟,直打哆嗦:
“我……我……”
“想死得痛快點,就說。”
刀刃一顫,曾謙的脖子上,隱隱滲出了血絲。
“沒人派我……是我自己……”
“哼。”
彎刀一抖,就要割下來。
“住手。”
前方不遠,一個聲音在黑夜中響了起來:
“曾大人?”
曾謙差點嚇暈過去了,一聽這聲音,又回了些魂:
“是我啊,哪位?”
朦朧的黑夜中,一個黑影走了出來,那個瘦瘦的身子上,穿着件舊舊的布衣青衫。
是他,趙寒!
“趙法師,城裡出事啦……”
話沒說完,曾謙整個人癱倒在地,暈了過去。
……
……
驚狼嶺山腰,院落的正堂裡,燈火通明。
所有人都非常嚴肅,聽着醒來之後的曾謙說的話。
上邽是商貿繁華之地,有很多客商會連夜趕路,平時城裡很少會有宵禁。
可今晚剛剛入夜,城裡巡邏的兵馬,突然增加了一倍以上,並且嚴令宵禁。
任何膽敢外出的一般百姓,一律格殺勿論。
曾謙正好在外公幹,他很奇怪,馬上打聽了下。
那些守兵說,是城裡發現了“翁伯”幫的餘黨,想在今晚謀反作亂,縣衙和上邽軍府正在全力清剿。
曾謙覺得奇怪。
這“翁伯”的餘黨早就清剿過了,怎麼突然又來了?
他就回了衙門,想問個究竟。
誰知去到那裡,發現圍滿了明槍實甲的府兵,個個殺氣騰騰。而平時把守衙門的衙役人等,一個都沒見着。
曾謙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了,就沒敢上去,又悄悄到其他地方去查看。
他這才發現,原來剛入夜不久,東南西北四門就已經突然關閉,並設重兵把守,所有人等不得外出。
可城裡頭,又沒有任何抓拿幫會餘黨的打鬥聲音。
曾謙想不明白。
他想去告訴獨孤縣令,但最近縣令大人都待在縣衙裡,他又進不去。
曾謙就想到了張縣尉、宗大人,還有趙法師,他們都是有辦法的人。
他就跑到了他們下榻的官驛,可又聽說,這些人已經出外辦事了。
最後沒法了,他才輾轉跑到這驚狼嶺來找人。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趙寒問。
曾謙道,“我在城裡碰到了張大人,他聽了我說的話,就讓我到這兒來了。”
一切都很明白了。
這次到驚狼嶺來做準備,一切都進行得很隱秘,應該不會有外人知道。
可這獨孤泰不知從什麼渠道,得知了這個消息。
以他的老謀深算,一想就知道,我們爲什麼會這麼多人,突然來到這個荒郊野嶺。
要是讓我們在這裡站穩腳跟,那時候他可就難辦了。
於是,獨孤泰決定提前起兵。
而他們的第一個攻擊目標,當然就是這個驚狼嶺了。
曾謙聽到獨孤泰和孟涼要造反,非常吃驚,好像無法相信。
趙寒環視了堂裡的衆人一眼。
除了去借兵的高石遠、賈振和沈小玉,該來的幾乎都在這裡了。
除了張陌塵,張大哥。
門外,院子外的空地上,防守的工事也還沒有完工。
“曾大人,”趙寒道,“你在哪裡見到張大哥的?當時情形如何?”
曾謙說,就在縣衙附近。當時很亂,張大人穿着一身平民的衣裳,他吩咐了曾某一句,就匆匆離開了。
今天,張大哥和宗大人一起下的山。
他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下山前就說好了的“計劃”,他一定會做到的。
“報。”門口,一個商販漢子道。
“講。”宗長嶽道。
“有一名白衣女子,正騎馬上山而來。”漢子道。
洛羽兒一喜,高興地笑了:
“趙寒你看,我說什麼來着?凌姑娘是我的好姐妹,我請她,她一定會來的。”
是嘛?
趙寒偷偷一笑,又道:
“宗大人,敵人大軍就在眼前,咱們必須馬上動起來了。”
宗長嶽點點頭,神色波瀾不驚:
“趙法師,你來說吧。”
趙寒看了看四周,那些手執兵刃、帶着敬意看着自己的人。
宗長嶽、洛羽兒、姜無懼、侯良景,揹負彎刀的商販漢子,四十多名的衙役……
幾十個人對四千人。
這場波詭雲譎的大戲,也該到終場的時候了。
“人頭鬼案”能不能破,上邽城和整個隴右的安危,在場所有人和城裡數萬百姓的性命,在此一舉。
獨孤泰,孟涼,還有那個深藏不露的“惡鬼”……
不管你們是誰,有多少兵馬,多大的陰謀和野心。
來吧。
小寒爺我等着你。
……
……
夜,三更天。
月色被濃霧遮去一塊,就像被什麼咬了一口去。
山頂上,荒草萋萋,沒有人跡。
黑色大洞的前方,擺了個圓形大陣。
東南西北四角,各有一根“御風長明蠟”做成的香燭。無論山風如何猛烈,燭火只是搖曳,卻沒有熄滅。
陣中的地上,是一個用“赤血花露漿”畫成的,巨大的太極雙魚圖。
雙魚的身體不是魚身,而是赤露的人身。
頭,是猙獰的鬼頭。
鬼頭簇擁之中,趙寒一個人盤膝坐在大陣正中心,兩眼緊閉。
地上擺着個托盤,放着一塊形狀奇怪的東海龍涎香,詭異的香氣,四處飄蕩着。
托盤前方,豎着一支長長的招魂幡,還有一條長案。
洛元堂靜靜地躺在了上面,閉着眼、神態安詳,好像睡着了一樣。
招魂之術,即將來臨。
……
……
上邽城。
四大城門緊閉,所有人家的門窗都關上了,街巷裡一片死寂。只有一排排的兵將,守在各個險道要衝,刀槍寒光凜然。
城南的山腳下,有兩匹馬。
左邊的那匹高大神駿,右邊的卻瘦削削的,好像餓了好幾年似的。
“走吧,獨孤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