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長劍握在沈小玉的掌心,淡紅的流蘇劍穗,系在劍柄之上。
面紗消失了。
一張絕色的美人臉,就在眼前。
那種誘惑,溫婉和妖媚同在,世間無任何言語可以形容。
沈小玉注視着趙寒,趙寒也注視着她,其他人都注視着兩人。
鼓作,琴起。
寒光一閃、美人長劍,就在趙寒身前舞了起來。
這一曲,大開大合,和前面那一曲截然不同。
有細雨斜風,又有天地變色,低吟淺唱之後,又是山河搖震,蕩氣迴腸。
長河,《劍器橫》。
長劍揮動着,前刺、側劈、斜削、迴旋,好幾回,好像就要刺中趙寒的身體。
可劍光一轉,眼前出現的又是那張美豔的臉,那個集端莊嫵媚於一體、誘人扭動的女子身段,彷彿就要貼到少年的肌膚之上。
自古,寶劍美人贈英雄。
可誰曾想到,此時此夜,竟然有人可以同時享受之。
湖風徐徐,堂內已經一片薄霧繚繞。
迷離間,男人們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血脈涌動。
不愧是“此生足矣”啊。
袁沐風朗眉一皺,緩緩閉眼。
凌若和洛羽兒,都望着青衫少年。
煙霧迷離間,趙寒坐得筆直。
劍與花,在身邊纏繞而過,他卻紋絲不動,眼裡沒有半點色光。
他的表情似乎甚至還有些僵硬,好像在想着些什麼。
看見有別的女子垂青於趙寒,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可這一回,在洛羽兒的心裡,卻沒有以前那種奇怪的感覺。
不知爲什麼,她看着這一段的美人劍舞,心裡唯一的感覺,就是美不勝收。
啪!
一個隱約的聲響。
遠處,獨孤亮站起,長劍一指趙寒:
“大膽……竟敢……我要殺……”
他好像說着什麼生氣嫉妒的話,可不知道爲什麼,好像聽不大清楚。
他好像在給那些奴僕漢子下令,可漢子們一個都沒動。
薄霧中,劍影美人,奴僕漢子,還有堂內的其他人,身影都朦朧了起來。
那一張張臉有些扭曲,像一羣目露妖光的魔鬼。
耳邊,震撼的鼓樂聲,變得有些空虛虛的,好像飄上了天。
洛羽兒覺得眼皮有些重。
怎麼回事?
“無懼,”她擦了擦眼,“你有沒有發現……”
“這什麼東西,這麼香噴噴的……”
噗……
身旁,姜無懼的頭砸在桌子上,不動了。
洛羽兒一驚,正想上去扶。
噗噗噗……
四周,那些男人們的頭,像落下的大石頭,一個個都砸在了桌子上。
不好!
洛羽兒正想動,眼前突然一陣眩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
……
深夜,湖風薄霧,都已散去。
閣樓裡,到處是倒下的男女軀體,好像都睡着了。
四周,奴僕們依然僵站着。
一個人從裡頭走了出來,上了高臺。
他的手放到臉上,緩緩撕下一塊人皮面具,露出了那一張熟悉的鬼面。
“把獨孤亮綁了。”鬼麪人道。
一名奴僕走了出來,幾下過後,暈過去的獨孤亮渾身被綁着黑繩,丟上了高臺。
“其他的,該綁的綁,該殺的殺。”
鬼麪人嘶啞的聲音傳出,奴僕漢子們往那些倒下的人們,移了過來。
啊哈……
有人打了聲哈欠。
奴僕們同時一停,目光齊刷刷射向了一個方位。
“戲演得不錯嘛,鼓掌。”
倒下的人羣中,趙寒伸着懶腰站了起來,望着臺上的鬼麪人:
“可是孔幫主,都演到這份上了,你那張鬼面,就摘了吧?”
冷笑一聲。
咧……
臺上,鬼面消失,露出一張臉來。
白淨斯文、沒鬍鬚,一條長長刀疤,抓在中年文人的臉上。
孔原。
四周,奴僕們的衣袖裡,綠光陡然現出。
“要動手?”
趙寒掃了眼周圍,“孔幫主,你籌謀已久,我又是孤身一人、根本無路可逃,還差這一時半刻的?
不如咱倆先聊一聊,再動手也不遲?”
高臺上,孔原手一擺,四周的綠光緩緩收回。
“說吧,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的聲音不再嘶啞,變回了那種詭異的恬靜。
“這就對了。”
趙寒一笑,“說起來,孔幫主你這招‘瞞天過海’,是真不錯。
一開頭就擺上大幫的人馬,還讓獨孤亮那傻小子幫着你吆喝,把所有人的注意都拉了過去,提防着你的那幫手下。
這時,再來個隴右第一美人,彈琴跳舞,活色生香。
美人妙舞,又是殺氣凜然,還這麼煙霧繚繞的。這等情形下,誰還不是心猿意馬,不能自持?
又有誰還能注意到,那霧氣裡頭,藏着些什麼?”
臺上,孔原淡然不語。
“沉淪海無夜島上,”趙寒道,“有千株桃花,三十年一放。
到那時,燒盡滿山桃樹,唯獨剩下一棵不焦不敗,上有桃花九朵,全變成羞紅之色。
取下九個花心的汁液,蒸凝成一顆粉紅大丸,放在爐火上一烤,就會生出一種氣來,源源不絕。
這氣一旦與水氣交融,就會化成一種迷霧,可以迷倒衆人於無形之間。
祝融羞花瘴。”
孔原淡然道:
“此物無色無香,你是怎麼覺察出來的?”
趙寒道:“這玩意藏在霧氣裡,對一般人來說,確實是無色無香。
可我幾歲的時候,就吸過這玩意不下數十回,回回要死要活的,我還聞不出來?”
少年的話好像很有趣,可這說的事,卻讓人不寒而慄。
“而且,就算聞不出,我也看得出來。”
“從何看出?”
“那層霧。”
趙寒說,“這熱的水氣遇着冷的天,纔會結成霧。
這夜裡,外頭的湖面冷,水氣起霧是常事。
可這廳堂裡頭,幾十上百號的人,還有那麼多的燭火,暖和得很,怎麼可能起霧?
就算風吹進來了些,也會很快散去,又怎麼可能弄得這麼煙霧繚繞的,看不見人?
所以,那陣霧氣絕對不是天然,而是人爲。
深更半夜,有人突然造出一層霧來,還這麼神神秘秘的。
只要想到這些奴僕的頭目是誰,還有他慣用的那些手段,那就不難猜出來,這霧氣裡頭的奧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