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這……”
李承乾還未說下去,便被李二陛下握了握手,打斷了。
“承乾啊,無需勸慰,朕自己能夠感覺出來。”李二陛下說道:“朕交代給你的,你幫朕做好。”
“是,父皇。”李承乾也只能恭恭敬敬的應聲。
倒是李二陛下,現在他能體會到當初他做皇帝的時候,太上皇李淵臨終前的心情了,或許有一樣的地方,或許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大同小異吧。
現在想想當初的時候,高祖皇帝臨終之前,懇求他放過李元景,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呢?
父親始終是父親,天底下沒有父親到死都懷着對自己兒子的恨離世的。
李二陛下想起這些,也只能是在心中嘆息一聲了。
“朕後宮的妃子,有兒女的,可自行決定投奔兒女與否,無兒無女的,照例送進感業寺。”李二陛下說道。
說起此事,李二陛下想起了自己另外兩個兒子。
“吳王李恪,魏王李泰,你的兩位兄弟,可以成爲你得力的幫手,就看你如何任用了,有時候,身處在一定的地位上,或許他們自己本人,沒有什麼大的心思,但是他們身邊兒的人,爲了謀求榮華富貴,卻是一個比一個能拱火,這等王爺身邊的臣子官員,你要防。”
“是,兒臣曉得了。”李承乾連連點頭應聲。
李承乾這應下的,便是要在他在位的時候,保吳王李恪和魏王李泰了,將來就算是有什麼事情,李二陛下的這番話,就是他們兩個的保命聖旨,算是將罪過,都推在了兩位王爺身邊兒的屬官身上。
李承乾見到自家父皇這般模樣,就更確定,放在自己書案上盒子裡的那道聖旨,是假的了。
現在的太上皇,連筆都提不起來,怎麼可能親筆去寫什麼聖旨呢?
“還有兕子…….朕的兕子…….承乾,那是你的親妹妹,你要保護好她。”李二陛下說道:“朕知道,你與璟兒之間,現在關係弄的十分僵,但是朕知道,你心裡也不願見到今天這個局面,璟兒自隴西于闐回長安之後,這都二十幾年過去了,你們君臣,一路相互扶持着走到今天,他沒有心思謀反,你是知道的,你無非就是怕,怕有一天,他會成爲厥兒治理大唐的障礙。”
李二陛下的話,一針見血。
“兒臣……兒臣現在已經不追究那件事了。”李承乾說道。
玄家已經被他逼的離開長安了,晉陽也隨着他的夫君離開了,甚至爲了將玄世璟帶離長安要假傳聖旨。
他要怎麼追究?告訴所有人,晉陽公主假傳聖旨,要派兵將人給抓回來?
抓回來要如何處置?
假傳聖旨是死罪。
晉陽是他的親妹妹。
在朝政上,李承乾的心可以冷,但是在處置自己的親妹妹上,他不能如此,他還是有感情的李承乾。
“並非說不追究就過去了,你心裡過不去,這件事就過不去。”李二陛下說道。
“可是,現在他們已經離開長安城了。”李承乾說道。
李二陛下嘆息一聲,這最終的結局,他也無可奈何了。
“朕會給你們一次機會。”李二陛下低聲說道,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朕會留下一道詔書,那時候,璟兒必然會重返長安,到時候,莫要再行事如此激烈了,璟兒他是個重感情的人,是個性情中人,你與他好好說。”
那道詔書,應該便是遺詔了。
先皇遺詔,玄世璟,他必然是要遵從的。
“璟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對我大唐有意,父皇本想,你登基之後,他定然是你治國最大的幫手,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與你,與厥兒,留一條路了,這次機會可莫要再錯過了,若是再錯過的話,你與他之間,怕是再也沒有緩和的機會了,不管他是臣子的身份也好,你妹夫的身份也好,有此情誼,實屬難得,當珍惜纔是。”李二陛下望着李承乾,語重心長的說道。
李二陛下想起了以往,他身邊也有這樣的人,是臣下,是朋友,也是大舅哥,這個人就是長孫無忌,長孫無忌是真的將一輩子,都搭在了大唐,從起事,到征戰,再到奪位,都是長孫無忌等這一幫人,忠心耿耿的跟着他,現在,他的時間不多了,也該去見他昔年的這些老部下了。
說不定,他們在下頭,就等着跟他團聚,再殺出一片天呢。
“是,兒臣遵旨。”
李二陛下的耳邊,傳來了李承乾的聲音。
“罷了,朕也有些累了,你剛到莊子上,應該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先去吧,朕這裡,還有下人伺候呢。”李二陛下說道。
“不,父皇您休息,兒臣守着您。”李承乾說道。
李二陛下沒再說話,只是閉上眼睛,休息了。
方纔他與李承乾說了這麼多話,還真是有些累了。
真是今日不同往日了,竟然說話說累了。
人老了,得病了,真是沒用了。
李承乾算是在莊子上安穩了下來。
等到了傍晚的時候,下人來到屋子裡,李承乾依舊跪坐在李二陛下的牀邊,候着李二陛下醒來。
“陛下,天色已經晚了,您也該歇歇了。”下人勸慰道:“太后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飯菜,讓奴婢來請您過去。”
李承乾扶着牀邊,站起了身子。
或許是跪坐了太久,李承乾一起身,腿都有些麻了,一個趔跕,差點兒摔倒。
旁邊候着的臨安趕緊上前給李承乾一個支撐。
“陛下,要不您先坐會兒?”臨安說道。
“不能讓母后多等。”李承乾說道:“父皇這裡,你們好生伺候。”
“是。”屋子裡的下人躬身應聲。
李承乾在臨安的攙扶下,來到了長孫這邊用膳。
一整天過去,李承乾算是在裝裝死航安穩了下來。
次日清晨,李二陛下醒過來的時候,一轉頭,就看到李承乾就睡在牀邊。
藉着這個功夫,李二陛下也是好好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兒子。
比上次見到他要滄桑了一些,鬢角已經有些許白髮了,即便是在牀榻旁邊趴着,都能睡的這般熟,看來平日裡,日子着實是過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