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突然哈哈一笑,終於收回了仰頭的目光。
他臉上似乎帶着一絲詭異,又似乎和平日毫無區別,甚至連說的話也有些重複,再次道:“我剛纔不是說過嗎?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哪怕暗地裡刀光劍影,明面上也要裝的有模有樣,做壞事嘛,肯定要在暗地裡啊……”
暗地裡?
衆人都聽清了這個字眼。
可惜相互瞅瞅,沒人知道是啥意思。
李世民像是心煩意亂起來,又似乎做皇帝的天生就沒有耐性,但見李世民突然擡腳踢了李雲一下,冷着臉呵斥道:“朕說過你多少次了?自家人不需要含含糊糊!有事就說事,不需要點到爲止那一套,你的腦筋很聰明,但是家裡還有一些不聰明的人,你動不動就喜歡暗示,可你也得想想別人能不能猜到你的暗示。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再敢嘰嘰歪歪,朕把你的狗腿打折……”
皇帝說着突然住口,面色明顯有些悻悻,轉頭似乎偷看某個方向,略顯訕訕道:“朕是被他氣的,並非故意罵他。”
這話也不知道是向誰解釋。
李雲被踢了一腳,然而宛如抓癢癢一般,但他面上卻得裝出捱打受訓的模樣,連連道:“二大爺教訓的對,侄兒以後不敢了。”
至於真的敢不敢,只有伯侄兩個心裡才知道。
他忽然輕輕咳嗽一聲,猛地伸出兩根手指,然而卻沒有直接解釋,反而突兀問了衆人一句道:“誰還記得八天之前,我在大婚之夜所做的事。”
屋子另一邊角落突然嘻嘻數聲,但聽一羣女孩嘻嘻哈哈壞笑道:“我們沒去偷聽牆根,如何知道大哥您做了什麼?不如您給我們說說,您那晚到底做過什麼。”
這是一羣小公主,終於逮到機會調侃大哥,女孩子們不太關注家國大事,反而對於私人趣事很感興趣,一羣小丫頭由清和公主領頭,吃吃壞笑,不斷問道:“大哥你威風凜凜,那晚必然是殺伐果斷,可惜我們沒去偷聽牆根,不知道您在大婚之夜所做的事。”
李雲老臉一紅,醒悟自己剛纔說話有些口誤,他不敢招惹自家這些小妹子,連忙改口道:“我剛纔的意思是說,誰還記得我在婚慶大宴上所做的事。”
婚宴上的事?
這次小公主們不說話了。
她們可以偶爾調侃自家大哥,但是絕不會在談論正事的時候胡亂插嘴,此時大哥已經改口,小丫頭們懂得收斂規矩。
“婚宴上的事?”李孝恭喃喃一聲,語帶不確定道:“你那大婚之日,完全依照禮儀,無論迎親還是婚宴,都有禮部做出安排,招待賓客,酒過三巡,等等,老夫想到了,酒過三巡,你這臭小子說的是酒過三巡……”
程處默突然遠遠插了一句,道:“那夜酒過三巡,師尊他送了三波人上路。”
李孝恭明顯已經想到某件事情,但見這位河間郡王臉上帶着恍悟之色,道:“第一次酒過三巡,你送走了太原王氏的王硅,第二次酒過三巡,你送走了大儒文中子王通,第三次酒過三巡,你送走了六個犯下大罪的世家子弟。”
李雲笑呵呵點頭,語帶深意道:“確切的說,是他們家族驅逐他們族譜,陛下剝離他們的子民身份,然後由我酒過三巡,讓他們滾到西域去做馬匪。”
滾到西域去做馬匪。
做壞事要在暗中。
至到此時,屋中衆人終於明白了李雲的謀劃。
“秒啊!”
李孝恭一拍大腿,滿臉驚讚道:“那幾個小東西,滿腦子都想做大事,尤其那個李悠然,簡直是個小毒蛇,陰謀詭計,一肚子壞水,最主要的是膽子很大,爲了達到目的什麼都敢幹,你讓他們滾到西域當馬匪,暗地裡正好保證咱們的商隊,如此廢物利用,簡直神來之筆。”
說着衝向李雲一豎大拇指,滿臉都是讚賞之色。
然而李雲卻緩緩搖頭,鄭重道:“伯伯您錯了,我這安排可不是廢物利用,世家公子也許無用,但是絕對不會無能,單看他們在我大婚之日的謀劃,管中窺豹已經可見一斑,區區六個世家子弟,靠着自己的私財竟能僱傭三萬悍匪,他們攢錢的時候沒被家族發現,他們僱傭悍匪的時候也沒被家族發現,這種能力非同小可,而且他們的膽子足夠大。”
“哈哈,不錯,他們的膽子確實夠大,竟然想用三萬悍匪禍亂渤海城。”李孝恭連連點頭,口中嘖嘖不已。
這時李世民忽然開口,語帶深意問道:“當日之事,已然敗落,綠林悍匪一向見錢眼開,沒錢之後立馬翻臉,再加上三弟突然一場屠殺,三萬悍匪被他殺了五千多,還有戈壁溜羊同樣出手,跟着三弟殺了五百有餘,那些悍匪早已嚇破了膽,你如何能確定李悠然他們能夠重新僱傭?”
李雲嘿嘿一笑,道:“您也說了,綠林悍匪見錢眼開,這些人刀頭舔血,過得就是拿錢賣命的日子,他們可沒有下破膽子一說,只要有錢就能替人賣命。那六個世家子弟都是聰明人,他們肯定會僱傭這些悍匪一起去西域。”
“悍匪們會答應嗎?”李世民再問一句。
李雲又是嘿嘿一笑,道:“留在中原也是當綠林,去到西域也是做馬匪,倘若留在中原,他們還得時刻擔心我父親去屠殺,就算我父親不去屠殺,他們也要擔心大唐隨時會剿匪,但是到了西域可就不同了,那裡沒有大軍剿匪的先例,再加上西域小國林立各自爲政,更加適合馬匪在夾縫中生存,這羣人怕不是會勁頭十足笑逐顏開,也許會感謝我給了他們一條發財的大好前程。”
李世民點了點頭,似乎放下心中憂慮。
皇帝不開口問了,李孝恭忽然又開了口,但見這位河間郡王彷彿想到什麼隱患,忽然語帶遲疑道:“此招雖妙,卻有一個疏忽,綠林悍匪一向見錢眼開,刀頭舔血之人從來談不上忠義,你讓六個世家子弟統領他們,如何能確保他們不會搶掠我們的商隊?”
說着看了一眼李雲,鄭重提醒道:“畢竟遠在西垂,馬匪可以隨處躲避,就算他們搶掠我們的商隊,也不用擔心被我們大軍搜捕。”
這確實是一個隱患,屋中衆人不由又看向李雲。
如果不解決這個隱患,絲綢之路仍舊無法保證商隊的太平,畢竟那是一羣綠林匪徒,成爲馬匪之後肯定更加兇殘,再加上六個心思陰沉的世家公子,誰也不能保證他們會不會見財起意,倘若真被他們劫掠了商隊,想要後悔可就晚了。
李孝恭雖然號稱滾刀肉,但是外粗內細幾乎不弱於程咬金,他提出的這個質疑,絕對是深謀遠慮。
然而李雲再次一笑,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他忽然又把目光看向屋頂,彷彿喃喃自語一般道:“想要震懾兇悍的人,就得有人比他們更兇悍,想要利用世家出身的公子,則要給他們設定渴盼的未來和希望,恰恰這兩個條件我都滿足,所以馬匪也就不再是需要考慮的隱患了!”
說着停了一停,緊跟着又道:“他們會在西域來去如風,成爲人人變色的窮兇極惡匪患,但是他們暗地裡會保證商隊平安,甚至會把掠奪的物資交給商隊去打理。”
李孝恭眼睛一亮,忍不住道:“你到底做了什麼安排?”
其他衆人也好奇看着李雲。
李雲突然把目光轉向一個人,笑嘻嘻問道:“大師伯,您何時啓程啊?”
大師伯?
屋中衆人不由把目光轉向那個方向。
能被李雲喊爲大師伯的人,舉世之間只有一個人。
翟讓!
李孝恭滿臉大喜,眼中現出恍悟之色,驚喜道:“原來是讓大龍頭前去坐鎮,難怪你小子一副成竹在胸,啊哈哈哈,當年天下第二反王,瓦崗寨的大龍頭,二十年前已經是綠林瓢把子,震懾那羣綠林悍匪簡直太輕鬆。”
哪知翟讓突然開口,淡淡道:“錯了,坐鎮的不是老夫,老夫只是去走一趟,主要是爲了訓練一個人。”
李孝恭登時一怔,愕然道:“不是你?”
隨即有些擔憂,下意識道:“倘若不是大龍頭坐鎮,那如何能夠鎮住幾萬個悍匪?”
卻見翟讓看向李雲,目光不知爲何竟似有些不滿,突然冷哼一聲,怒斥道:“傷了人心,還要攆走,若是攆走也就罷了,攆走還要讓她替你辦事,你這個臭小子,堪稱天下最沒良心的人。”
李雲悻悻轉頭,裝作沒聽見訓斥。
衆人全都好奇起來,隱約感覺這裡面有事,卻見翟讓忽然擡腳而來,先是對着道童恭敬一禮,然後目光轉向李世民,沉聲道:“陛下,老夫有個義女。”
李世民下意識看向阿瑤,忍不住問道:“你說的是阿瑤?”
翟讓搖了搖頭,語氣有些冷厲,道:“她叫寶兒……”停了一停,又道:“孫寶兒!”
李世民恍然大悟,點頭道:“朕知道,這是臭小子曾經收養的徒弟,後來被你收爲義女,順帶着開革山門,說是爲了保持輩分相平,以後給臭小子當個媳……”
皇帝猛然住口,若有所思看向李雲。
李雲更加悻悻。
只聽翟讓輕輕嘆了一口氣,語帶憐惜道:“那孩子啊,心裡憋屈的苦,偏生她性格執拗,任何苦楚都不會說給別人聽,如果一直這麼下去,老夫怕她留在渤海會死,索性就帶她出去走走,去西域當個馬匪頭子也不錯。但是呢,這個馬匪頭子是暗地裡的,她是一個好丫頭,你們皇家可不能苛待了。”
李世民瞬間懂了,皇帝毫不遲疑道:“大龍頭找朕的意思是想給她要個身份?”
翟讓點了點頭,一臉肅重道:“替你們辦事,保商隊平安,震懾無數馬匪,該當有所封賜。”
李世民鄭重點頭,沉聲道:“這得封個大將軍才行!她以後會是絲綢之路守護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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