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縣城衛所。
門前的青石板路上,一輛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王元探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眼下已經是戊時,街道上有巡夜的金吾衛士來回走動。
雖然已經是宵禁,但只要持有府尹韋志高的令牌,王元就能在內城暢通無阻。
“王主事,我們到了。”趕車的車伕年過三十,身材魁梧,臉上有幾道灼傷的疤痕。
說話的時候,王元已經放下窗簾,車廂裡一道哈欠聲響起。
“哈欠……隊長,這種事情交給我一個人處理就好了,您最近不是忙着銀行的事情嘛,沒必要親自跑這一趟的。”
說話的人聲音偏年輕,明顯不是王元,此時,門簾拉開,趕車的車伕身子不自覺顫抖了一下。
簾子後面,一張慘白慘白的面孔露了出來,最詭異的,還是他一雙如毒蛇猛獸般的豎瞳。
“隊長,這裡就是城衛所啊,這也太簡陋了吧,比咱們朔方的離孤所還不如。”
豎瞳青年跳下馬車,順手拉開車簾,王元老神再在的看了一眼城衛所門口的守衛。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下了車後,王元整理了一番衣袖,雙手揹負,朝城衛所大門走去。
那豎瞳青年雖被訓了一句,但也沒有任何反應,屁顛顛急忙跟上。
守在門口的衛兵早已經得到了消息,見到王元二人,抱拳行了一禮,其中一個小隊長模樣的大漢站了出來,引着二人朝後院走去。
路上,王元朝那個小隊長問道:“你們來信說的那人現下如何了?”
領路的小隊長回頭看了一眼王元,又看了看王元身後的小青年,總感覺心裡毛毛的,不過,相比於那個天生異瞳的青年,他覺得眯眯眼的王元好像更可怕一些,這種感覺很奇怪。
聞言,恭敬的抱拳一禮,道:“那人在牢裡放了一把火,帶着幾個手下要越獄,好在我們發現得及時,把火撲滅後,人也順利制服了。”
王元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他身後的小青年撇了撇嘴,道:“人在地牢裡還能放火,你們把人關進去的時候,就沒想過爲他們搜身嗎?”
小隊長聞言,苦笑道:“搜身是肯定要搜的,可是夜裡張將軍那邊讓我們善待他們,剛好那個大胖子說要用自己的水囊,手下的人就同意了,把水囊還給了他。”
“問題就出在這個水囊上?”王元開口問道。
小隊長急忙點點頭:“不錯,若是沒猜錯的話,那水囊裡裝的不是水,而是一種極其易燃的液體,雖然這樣說有點奇怪,但是我們把水囊還給他們的時候,還特意檢查過,那水囊裡確實是一種有柴火味兒的水,當時還以爲他們這些西番仔口味獨特呢。”
王元眉心微蹙,好像想起了什麼,薄薄的嘴脣微微呢喃道:“有柴火味兒的水?”
那豎瞳小青年也是湊了上來,附耳道:“隊長,你說會不會是郎君說的那種玩意兒?”
王元眉心微微蹙起,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進去一看便知。”
三人進了陰暗的地牢後,迎面是一股難聞的氣味。
排泄物的污穢之氣自不必說,空氣中還瀰漫着一股難聞的焦糊味兒。
小隊長從牆上拿下一根火把,帶着王元二人繼續深入長長的廊道。
拐角處,聽到聲音的獄卒紛紛迎了上來,見到小隊長恭敬的行了一禮,又一臉惶恐的看向王元,能夠得到隊長親自引路,來人肯定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而且剛剛因爲犯人越獄的關係,此時幾個獄卒都是戰戰兢兢,生怕丟了現在的好職位。
小隊長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靠邊站,獄卒們見狀一喜,急忙躲了開來。
“王主事請看,那兩座牢房就是被那種難聞的水燒壞的。”
王元聞言看去,只見離班房最近的兩座地牢已經被燒得焦黑,大腿粗的木門燒出了一個大洞,只餘下半截黑炭一樣的木頭固定在石頭縫裡,此時正一滴滴的往下滴水,顯然是剛剛被人用水撲滅了火星子。
而兩個牢籠不遠處的第三個牢籠裡,幾個衣衫狼狽的波斯人正一臉憤慨的看着他們。
王元無視那些人的目光,走到其中一個被燒燬的牢籠前,伸手抹了一下被燒成炭的木欄。
而後拇指與食指搓動,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接着雙眼一亮:“果然是……”
衆人見他好像發現了什麼,都是神情一緊。
特別是在牢籠裡關着的德克士一行人,面面相覷,一臉擔憂的看着王元。
城衛隊的小隊長走上前來,小心問道:“王主事,可是有什麼發現?”
王元從懷裡拿出一張乾淨的白色手帕,將手上的炭屑擦乾淨,點了點頭道:“此間事情,就由我們護廷隊接手了,回頭我會讓郎君與張將軍知會,還有這些人,也麻煩交給我們吧。”
“……這!”小隊長濃眉一蹙,感覺有被冒犯到。
還不等他說話,王元又說道:“城衛所的損失,我家郎君會雙倍賠償的,你放心,不會讓你難做。”
看了一眼燒糊了的牢籠,小隊長知道這是對方的底線了,乖乖點了點頭,揮手示意牆角的幾個獄卒去放人。
王元見狀,滿意的看了他一眼,眯眯眼微微彎了起來,讓人不寒而慄。
“小腹。”
“隊長。”
被叫做小腹的豎瞳青年笑吟吟的走了上來,慘白的臉色在火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陰森。
王元指着牢籠裡對他們怒目而視的德克士一行人,道:“讓他們乖一點。”
小腹聞言,豎瞳微微閃爍着光芒,扭頭朝德克士看去,嚇得本想說話的德克士連連後退。
然後就看到這個面相陰森的小青年,從懷裡掏出一根根帶着針尖的管子,朝那些西番仔的胳膊紮了下去,不多時,還在拼命掙扎的西番仔一個個平靜了下來,原本還十分激動的面孔,漸漸浮上呆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