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雲飛離開後不久,虞管家拉着一車的香箋和墨錠,高高興興的回了虞府。
對於甄有財的說辭,他不疑有它,畢竟,虞香蘭確實間接爲朔方商會打過不少的廣告。
這個年代,筆墨紙硯基本都是壟斷經營。
朔方商會一開始推出香箋和墨錠的時候,在市面上的反響並不是很好。
誠然,朔方商會的紙和墨都帶着特殊香味,可書畫這種事情都是隨大流的。
那些個士大夫說普通的紙墨更加修身養性,偏偏還就有人信了。
所以,朔方商會的香箋和墨錠,反而被打上了窮奢極惡的罵名。
直到虞香蘭回到長安後,偶然的一次詩會,將席雲飛那首《桃花庵》展示給衆人。
而她使用的紙和墨,便是朔方商會推出的香箋和墨錠。
於是,長安不少以她爲榜樣的世家千金成了第一批跟風者。
然後,這些窈窕淑女,又帶動了追求她們的公子哥。
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朔方商會那些無人問津的香箋和墨錠,便直接賣脫銷了。
到了如今,已經成了炙手可熱,供不應求的奢侈品。
深知此間過程的虞管家,還有虞府的那些丫鬟們,一直都覺得商會欠着虞香蘭一個人情。
這不,今日可算是還了。
虞管家樂呵呵的將一大車香箋墨錠,還有一箱甄有財額外贈送的胭脂水粉送回府中。
對於那個箱子裡的東西,他並沒有開箱檢查,便讓丫鬟直接送到了後院。
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箱東西,恰恰在三日前被看門的小廝拒之門外。
箱子裡,還有一封席雲飛寫給虞世南的訪貼,是王大錘隨手塞進去的……
另一邊。
席雲飛回到公主府後,簡單的吃過午飯,還沒來得及午休,便有人登門造訪。
來者身份不小,當朝右僕射,素有房謀杜斷之稱的杜斷,杜如晦。
公主府的會客廳內。
平陽公主李秀寧簡單的與杜如晦寒暄了一番後,便帶着木紫衣告辭離去了。
留下席雲飛與杜如晦相對而坐。
杜如晦從隨從手裡接過一份圖紙,攤開後,赫然便是席雲飛購買的平康坊佈局圖。
“郎君,這是你之前要的圖稿,我讓人特地從前朝的舊本里翻找了一番,好容易才找到。”
席雲飛探頭看了一眼,好傢伙,果然有些年代了,圖紙的開頭還寫着大隋大興城等字樣。
其實,他當時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哪怕沒有圖紙,他回頭也可以也飛艇在高空測繪。
不過,有了圖紙更好,方便自己在原有的格局之中,進行更系統的改造。
杜如晦見席雲飛探頭,笑着說道:“郎君請看,除了這個兩個道觀,其他地方都可以拆除重建,平康坊雖然不是面積最大的坊市,但卻是地勢最平坦的,改造難度也最小。”
席雲飛一開始還沒注意圖紙裡有兩座道觀,聞言,低頭瞅了一眼,眉心微蹙。
“這兩座道觀面積不小啊,爲什麼不能拆?”
“……這。”
杜如晦聞言一怔,這還能是爲什麼,李世民尊老子爲聖祖,稱他爲‘太上玄元皇帝’,乃是帝室先系,如今整個大唐興道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席雲飛見他欲言又止,好奇道:“怎麼,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杜如晦沒想到席雲飛還真頭鐵,愣了半響,計上心頭,解釋道:“這兩座道觀都是年初剛剛蓋好的,現在拆了豈不是可惜,而且道觀的香火不錯,這些收入,你也可以……你懂的。”
席雲飛一聽,也沒有再說什麼了,其實他對於道教還是很有好感的,起碼不像佛教,有一句怎麼說來着,亂世關門避貨,當然,這裡沒有貶低的意思,不少寺廟還是有真佛的。
只不過,相比之下,道教盛世歸隱,亂世則出山濟世的風骨,更讓席雲飛認可而已。
(敏感話題,不聊了,知道的人都懂。)
“不拆就不拆吧,不過,你幫我問問,兩座道觀能不能整合成一個,我可以免費幫他們擴建。”
“這個,應該是沒問題的……要不,午後我們一道去平康坊看看?”
席雲飛聞言,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有些鬱悶的點了點頭,看來午覺是睡不成了。
···
···
長安城,平康坊,位於東市西北角,依託貿易繁華的東市,居住這裡的人,大都以外來商販爲主,久而久之,漸漸成了市井販夫囤積貨物,或者進行非法交易的場所。
李世民登基後,對於長安的監管力度上升了幾個檔次,其中一條就有規定,凡是大宗貿易必須在官府監督下進行,而且不能脫離東西兩市。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平康坊就在皇城腳下,你們這些販夫走卒住在這裡,成何體統?
都是階層惹的禍,那些當官的只是不想與這些人做鄰居而已,所以一個字,拆!
當然,這個年代拆遷是沒有補貼的,否則席雲飛買地的錢,怕是還要再翻幾倍。
席雲飛的電動車停到坊門口的時候,還能看到商販們義憤填膺的搬家畫面。
披金帶甲的千牛衛可不會對他們客氣,但凡有點拖沓的,舉起鞭子就揮過去。
士農工商,他們之間還差了兩個階層呢。
不少拖家帶口的商販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懷裡的孩子哭哭啼啼,脊背快要被背上的貨物壓垮,可他們不能丟下任何一樣,因爲,不管是孩子還是貨物,都是他們的命根子。
席雲飛有些不忍直視,眉心微微蹙起。
原本正在欣賞電動車內飾的杜如晦興許是看到了,捻鬚一笑,道:“郎君可是覺得,我們這樣做太無情了?”
席雲飛微微一怔,收回目光後,搖了搖頭,道:“杜相公想多了,我可不是什麼聖人君子,只是覺得……他們都已經搬走了,沒必要如此催促而已。”
杜如晦嘴角微微上揚,笑着說道:“郎君可知道,平康坊拆遷改造的公示貼了多久?”
席雲飛灑然一笑,好吧,釘子戶確實哪個時代都有。
杜如晦見席雲飛笑而不語,接着解釋道:“從年初開始,陛下就下旨讓本相督改內城,平康坊的告示三個月前就貼上去了,而且本相還在城南永平坊爲他們準備好了新居,可是,這些人偏偏視若無睹,每日裡繼續操持營生……”
席雲飛將目光轉移到車窗外,看着如潮水般朝城南移動的隊伍,對於杜如晦的抱怨,只是左耳進,右耳出,設身處地去看,其實,各有各的難處。
平康坊在東市旁邊,永平坊在長安城西南角,距離最近的西市還隔着好幾個坊,兩個地方的價值本就不可同日而語,說真的,換做是自己,估計我也不會那麼早搬。
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出坊門口的人員漸漸稀少,席雲飛繼續聽着杜如晦的抱怨,眼神示意王大錘開車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