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的宴席並不在家中舉辦,而是選擇了一座面積寬廣的園子,名喚梨園,當然,這個梨園跟幾十年後長安的那座梨園不同,人家這個園子是真的種滿了梨樹。
坐上馬車,席雲飛一行人晃悠悠朝目的地趕去。
街市上燈火輝煌,人羣來往,各種喧鬧的聲音絡繹不絕,不少通往梨園的馬車陸續擠入蜿蜒的街道,使得原本就行駛緩慢的馬車只得走走停停。
倒是車窗兩側牽着手走過的路人快了他們一步,打扮得貌美如花的姑娘們,有說有笑的討論着今晚又有哪位才子佳人將會驚豔全場。
說到動情處,還羞答答的捂着臉,好似明日就要出嫁的小娘子一般幻想着什麼。
席雲飛單手託着下巴,看着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視線繼續在人羣中流轉,尋找着有趣的衆生相。
這時候街道上的行人本就衆多,十多米寬的街道雖然不至於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往來的行人喧囂成一片,人羣中還有不少孩子在跑動。
席雲飛正自無聊,突然視野裡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人堆裡穿插跑動,小臉蛋兒掛滿了汗水,大眼睛髒兮兮的警惕着身後,像是在躲避什麼人的追逐。
小傢伙擠出人羣,倚着馬車大口喘氣,或許是心有所感,忽然擡頭朝席雲飛看來。
兩人四目相對,席雲飛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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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大院,幾個丫鬟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怎麼辦,小郎君又偷跑出去了,要是讓娘子知道,非得剝了咱們的皮不可。”
“也不知道趙大哥有沒有跟上,要是小郎君出點什麼意外,我們都難辭其咎。”
“哎呦,你們就放心吧,咱們府裡的家丁可不是擺設,難道還能真看着小郎君出事啊?”
“那姐姐說怎麼辦?我們失職總是實情,總不能在家裡乾等着吧?”
“今日是乞巧夜宴,小郎君肯定是偷偷跑去參加了,咱們直接去梨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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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偷跑出來的崔一言叫進車廂,席雲飛突然覺得自己跟這個小傢伙還真是有緣。
“喏,擦擦臉上的汗。”
席雲飛丟了一包紙巾給他,看着小傢伙一臉心虛的模樣,忍不住笑道:“你沒跟你姐姐一起出門嗎,就這麼偷偷跑出來,不怕她又打你屁股?”
崔一言抽出紙巾胡亂抹了一把臉,聞言,不自覺的揉了揉屁股,紅着臉道:“讓大哥哥見笑了,不過,姐姐打我是因爲關心我,而且……我也不怕她打我,反正也不疼。”
席雲飛呵呵一笑,見他不時的偷偷瞄着窗外,便知道這個小傢伙偷跑出來,生怕有人來抓他回去。要知道崔氏家教森嚴,崔一言才五歲,估計每晚很早就得睡覺,怎麼可能讓他去參加什麼夜宴。
“別擔心了,我已經讓人去告知你家中管事,今晚我帶你去參加宴席,自會負責你的安全。”
“真噠?!”
崔一言知道席雲飛是家裡的重要客人,有席雲飛撐腰,他就不用怕回去被父親責罰了。
“當然是真的,不過,咱們就去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我就送你回家。”
席雲飛笑着點了點頭,帶小傢伙去玩一個時辰剛剛好,反正自己也對那個什麼七夕夜宴不感興趣,只是礙於崔幹邀請不好不去罷了。
馬車走走停停了小半個時辰,才堪堪抵達目的地,守在門口的崔護見到席雲飛的馬車,親自迎了上來。
掀開車簾,崔護愣了愣,看着崔一言蹙眉道:“你這小傢伙怎麼也來了?”
崔一言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崔護,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向席雲飛求助。
席雲飛將他抱下馬車,笑着朝崔護說道:“我與這小傢伙有緣,便叫他陪着一起來了,崔主事若是覺得不妥,要不……我這就送他回去?”
“這……”
崔護無奈的看着躲在席雲飛身後的小侄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他哪裡會聽不出來席雲飛的意思,只是崔護想不通的是,席雲飛什麼時候跟這個小侄子湊到了一起。
“郎君說得哪裡話,既然小言有幸得郎君器重,那便是這小子的福氣,呵呵,我也是怕他不懂事,冒犯了郎君而已。”
“無妨,左右等會兒男女分區,我一個人也怪無聊的,就讓他陪着我說說話吧。”
席雲飛拉着崔一言的小手朝崔護微微頷首,便朝園子裡走去。
至於木紫衣三女,已經在崔鶯兒的帶領下,從另一個門前往女賓區。
崔護見狀,急忙跟上,一路上耐心的爲席雲飛介紹起今晚的流程。
不過,席雲飛的心思沒在這些瑣事上面,此時他的注意力都在梨園的佈置上。
與朔方不同,博陵沒有電燈,所以點的是油燈,燈架高有丈餘,燈杆像聖誕樹一樣節節盤旋遞減,每一根燈杆上都掛滿了燈籠,將周圍照得通亮。
整個梨園用鵝黃的幔布分割成三個區域,男賓區、女賓區,還有一個專門準備膳食和後勤的小隔間,此時不少丫鬟打扮的姑娘們正在人羣中游走,爲在場的賓客們端茶倒酒。
崔護親自將席雲飛帶進來,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不過,博陵離朔方畢竟有點距離,這裡的人並不知道席雲飛的身份,只覺得能讓崔護如此恭敬對待的人,應該出身不凡而已。
席雲飛對這些公子哥的目光並不在意,拉着崔一言跟着崔護來到最前排的席位坐下,便讓崔護自己去忙。
“那行,郎君要是有什麼需要,只管讓人喚我。”
崔護知道席雲飛不喜歡有人在旁邊跟着,便識趣的躬身退去。
“大哥哥,爲什麼我七叔那麼怕你啊?”
小言剛剛一直在觀察崔護和席雲飛,雖然他還小,但出身不凡,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席雲飛莞爾一笑,伸手捏着他的小臉蛋,道:“你七叔纔不是怕我,那叫尊敬。”
“尊敬?”小言懵懂的撓了撓頭,思忖半響,撅着嘴道:“纔不是呢,我七叔對我爹纔是尊敬,他剛剛明明是怕你,就好像見到我七叔公一樣害怕,什麼都不敢反駁。”
“呃!”席雲飛愕然不語,心道:或許是真的怕我吧,怕我不給他湯喝?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全然沒有注意到場中氛圍的變化。
席雲飛被崔護親自領着帶進來後,竟然直接坐到了最尊貴的頭排席位。
要知道席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坐在前三排的人,肯定都是出身顯赫之人。
而能夠坐到第一排的人,往年只有崔氏的家主和幾位族老。
席雲飛這麼一坐,不免讓那些夢想攀附崔氏的公子哥們驚詫不已,許多人都在猜測席雲飛的身份,話題莫名其妙的從隔壁女賓區轉移到了席雲飛的身上。
再加上大家雖然不認識席雲飛,但不少人是見過崔一言的,都知道他是崔芙兒的弟弟。
場中,不少愛慕崔芙兒的公子哥神情都是莫名的緊張,其中就有那個爲崔芙兒畫像的陳子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