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燒紅的粗木就要落在那孩童身上。
塔樓露臺,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的趙力士急忙喊道:“且慢動手!”
尖銳的聲音響徹塢堡,那名士兵只要不聾肯定是能聽見。
趙力士在此間衆人之中的威信還算高,那士兵高舉的粗木停頓在半空終究沒有落下,強忍着心中的怒意,轉頭朝趙力士恭敬的行了一禮,心中知道,這個虧怕是討不回來了。
摸了摸被男童咬出來的牙印,士兵眼裡閃過一絲厲色。
扭頭直接揪着男童的亂髮,像提一隻小貓兒一樣抓起,神情扭曲的冷聲道:“你就上去好好享受吧,本大爺會替你照顧好你孃的,呵呵呵。”
男童不知是被捏疼,還是被嚇哭的,在士兵手裡一邊拼命的掙扎,一邊嚎啕哭喊着。
那木牢裡的婦人也是如此,全然沒有在意士兵威脅的話語,她只知道被帶到塔樓裡的孩子,沒有一個能夠活着出來,而自己的孩兒就是下一個。
婦人的求救聲,男童的哭喊聲,亂作一團。
人羣中,有幾個獨酌的老兵相視一眼,滄桑的眼裡滿是無奈,幾絲不忍閃過,但也只能閉眼旁觀。
便在這時,衆人以爲那男童和婦人終究逃不過命運安排的時候。
塢堡圍牆上巡邏的士兵突然喊道:“敵襲,敵襲……”
隨着士兵的叫喊聲響起,緊隨而至的,是他們噶然而止的頓音,還有重物落地的聲響傳來。
站在塔樓露臺外的趙力士看得分明。
那扯着嗓子喊了不過兩句的士兵,被不知道哪個方向的利箭,直接射穿了喉嚨,強大的慣性,讓他整個人直直從三丈高的圍牆頂上摔了下來。
負責望風的士兵直直摔在一堆搶來的物資上,瓦罐破碎,不知名的醬料混着士兵的鮮血,慢慢染紅大地。
醉酒的士兵們聞言見狀,憑着多年練兵的本能,急忙將伴身的武器提起。
但前後不過幾個呼吸,就在大家嚴陣以待且不知所措的時候。
砰砰砰~
本就破落的塢堡大門傳來三聲輕響,像是有什麼東西釘在了大門上一般。
塔樓上,趙力士神情微怔,不知道爲什麼,他隱隱有些後悔在這裡落腳了。
就在大家對着大門面面相覷的時候。
轟轟轟~
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大門突然炸開,巨大的轟鳴聲讓他們全身發顫,士兵們不由自主的相依在一起,舉着手中的長槊對準大門。
“特孃的,讓勞資好找啊。”
沒有大門遮擋,離得近的幾個士兵隱隱聽到有人抱怨的戲虐聲。
接着,大門後幾道身影慢慢踱步進來。
“呵呵,一羣狗日的,真以爲犯了我朔方,你們還能逍遙法外不成?”
席君買雙手十指交叉,來回扭動着,這是弟弟席雲飛傳授的關節熱身運動。
緊隨而至的,是臉色鐵青的謝映登和李靖。
還有一臉震驚,仍未從小菠蘿的威力中緩過勁兒來的張麻子。
角落的木牢裡,有認識張麻子的人驚喜高呼。
“張老大,救救我們!”
“得救了啊,張大哥快救救我們,嗚嗚嗚……”
爲首的席君買詫異的瞥了一眼張麻子,沒想到這傢伙在山民心中地位還不低。
張麻子沒想到在這裡還能見到山腳下的山民,聞言見狀,就要上前解救大家。
“住手,你們是什麼狗東西,膽敢擾了爺爺的興致。”
塔樓上,一道還算魁梧的身影醉醺醺的朝張麻子斥責道。
“哦?”席君買將視線從木牢收回,忍着心中的怒意,道:“你就是他們的頭兒?”
那校尉眉心微蹙,居高臨下的朝席君買望來,待看清楚席君買只不過是一個黃毛小子之後,哈哈大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就是你帶人擾了爺爺的興致啊,呵呵,我還當是哪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呯~
噗通~
空氣中一道槍聲響起,原本站在塔樓上侃侃而談的鬍渣臉校尉神情一頓,接着雙眼慢慢失神,整個人彷彿失去重心,直直往後倒去,壓碎了身後的胡桌和瓦罐餐具,已是不活。
“真特孃的囉嗦。”席君買身後,一個小隊長放下手中的98k,忍不住啐了一口。
席君買更是連看都沒看那處塔樓一眼,放下示意開槍的左手,掃視了一圈目瞪口呆的樑國餘黨,朗聲道:“所有人抱頭趴在地上,否則下一個腦袋開花的人就是你。”
說完,席君買也懶得理會那些舉着長槊對他虎視眈眈的士兵,毫無防備的直直朝空地中央慢慢走去。
那個揪着男童頭髮的士兵見席君買朝他走來,哆哆嗦嗦的放下手中的男童,剛剛發生的一幕太過於駭人,他還不知道自己家老大是怎麼死的呢。
“我……”
呯~
士兵試圖解釋一些什麼,可惜又是一聲槍響,士兵只覺得自己的右手好像被猛獸撕咬一般,疼得他撕心裂肺:“啊啊啊啊……”
不去管抱着手臂痛呼的士兵,席君買一把將那個男童抱起,從懷裡拿出早上隨手從三妹手裡繳獲的棒棒糖,軟聲道:“來,這個給你,不哭了。”
男童幾乎哭暈過去,擡頭朝席君買看了一眼,小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獲救。
倒是席君買怕他再哭,直接將棒棒糖塞進他嘴裡,摸着他的小腦瓜子,笑着說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放心吧,已經沒事兒了。”
說着,席君買轉頭朝張麻子示意了一眼。
張麻子也是一個有眼力勁兒的人,見席君買的人控制了局面,急忙朝那木牢跑去,抽出佩刀一把斬開木門上的拉栓。
“出來吧,都沒事兒了,快。”張麻子是真的認識這些人,其中幾個更是兄弟相稱。
雖然他是佔山爲王的山賊,但他一直沒有對這些鄰居出手,反而每次從突厥人手裡搶了什麼好東西,還會接濟他們,因此與山民們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木門打開,不少山民們都是對張麻子感恩戴德,有些甚至長跪不起,哭得稀里嘩啦。
張麻子一臉尷尬,急忙解釋救他們的人其實是朔方席家,跟他一點關係沒有。
可惜山民們此時哪裡聽得進去,哭過謝過,幾個大膽的山民連滾帶爬的朝旁邊幾座土窯房子跑去。
就在衆人面露不解之色的時候。
土窯子裡傳來一陣令人心塞的哭喊聲。
出於關心,席君買好奇的朝一座窯房走去。
站在門口,透過昏暗的光線,席君買隱隱看到……
不過是一眼,席君買急忙伸手捂住懷中男童的雙眼,原本已經平復的內心,彷彿被人拿利刃尖刀不斷切削一般難受。
怒,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怒。
“死,死,你們都得死!”
席君買雙眼通紅,轉頭如嗜血的餓狼般盯着那些士兵。
那一雙雙空洞的眼神,讓他忘記了弟弟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