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鐺~
急促的銅鑼敲得人心慌意亂,東丘之上,隸屬下溝村的村民們圍成裡三圈外三圈。
正中央的青石板上,涇陽縣令盧瑜負手而立,紅光滿面的俯視着神情忐忑的村民們。
“日子過得再好又怎麼樣?見了本官不還得老老實實的苟着。”盧瑜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柳三,這柳三身上的衣服料子一看就比他身上的好,這嘴上便有幾分酸氣。
不多時,見這下溝村該來的,能來的,也都來的差不多了,盧瑜大手一揮,旁邊負責敲鑼的衙役急忙停下。
盧瑜俯視了一圈衆人,朗聲道:“下溝村所屬都到齊了嗎?”
底下衆人交頭接耳起來,當然沒有到齊,席君買和席雲飛便不在此。
喬二爺忐忑的看了一眼劉氏,越衆而出,拱手一禮,答道:“回盧縣令的話,村中能到的人,也都到齊了,不知道官府有何吩咐示下?”
盧瑜聞言,雙眼一眯,冷冷的看向喬二爺,喝道:“胡說,本縣接到密報,下溝村有兩人未經本縣同意,擅自離開涇陽地界,怎麼到了你這裡卻又全員到齊了,難道要我當場點名你才肯老實交代!”
“這······”喬二爺心下大駭,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如今也只能看對方有什麼手段了,按理說席雲飛兄弟倆也走了半個多月,這個姓盧的要發難早該來了,怎麼這個節骨眼纔來?
見喬二爺和一衆村民神情驟變,盧瑜嘴角上揚,眼神不自覺的朝村子西南方向瞟去。
村民中,一心掛礙育種基地的田大川也在朝那邊張望,不巧與盧瑜的眼神有短暫交匯。
田大川見狀愣了半響,一絲恐慌攀上心頭,急忙朝身後站着的大山低聲吩咐道:“趕緊去徐莊找徐管事,我擔心這盧縣令來者不善。”
田大川話音剛落,果然在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不過不是育種基地,而是幾百米外的泡菜坊。
劉氏眉心微蹙,擡腳就要朝泡菜坊跑去,但還沒離開東丘,就被人攔了下來。
“我有說過,讓你離開了嗎?”盧瑜神色不快的朝劉氏看來。
劉氏轉頭看了一眼泡菜坊,言語恭敬的說道:“還請大人放行,遠處那座工坊可不僅僅是我下溝村產業,其中有三成乃是皇室所有,大人不信可着人去魏莊問問。”
盧瑜聞言一怔,被嚇得不輕,怎麼好好的這泡菜坊還扯上了皇室,難道這泡菜坊不是席雲飛自己的產業?不對啊,沒聽說聖人也參合了泡菜生意啊?
見盧瑜心生遲疑,喬二爺急忙解釋道:“不瞞盧縣令,這泡菜坊確實有三成進獻給了聖人,只是聖人沒要,讓我們送進了東宮,如今太子剛立,這消息知道的人確實不多。”
盧瑜臉色微微漲紅,若是真的如此,自己今日過後,怕是要被當成棄子丟掉,此時腦子裡一團漿糊,只盼計劃順利執行,若是太子真的怪罪下來,大不了回范陽當個小地主安享晚年。
情急之下,盧瑜也不再隱瞞,轉頭直接朝育種基地看去,見隨行的人已經在翻地,嘴角微微上揚,擡手喝道:“清點名錄,一個一個登記,下溝村所屬一個都不能走。”
清點名錄,其實就是覈對個人身份信息,跟後世查身份證差不多,時間可長可短,隨意過一眼是查,一字一句細心覈對也是查,這盧瑜擺明了是在拖延時間。
但是心急如焚的田大川和劉氏卻偏偏不敢反抗,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民不與官鬥。
育種基地這邊。
幾十個身穿黑袍的不良人正‘勤勤懇懇’的翻着田大川每日細心照料的沃土。
育種基地種植的種子,都是席雲飛從光幕上採購的精品作物,都是後世經過幾代人用心改良後的優質農產品。
這其中,不乏有讓世家垂涎不止的紅色果子,辣椒。
但因爲育種時間尚短,這些人根本分辨不出來這其中的詫異,所以只能採用最暴力的方式,將全部種子都挖一遍,每種帶三五顆回去,總有一顆是辣椒。
若是讓田大川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照料的菜園子轉瞬被人踐踏一空,也不知道這老頭子會不會當場氣死,但形式比人強,這些人此番前來,就是光明正大挖你家種子的,偏偏下溝村一衆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百多種植物很快就被翻了一遍,將已經發芽的種子連着土裝進袋子,一行人迅速消失在這片已然坑坑窪窪的田間地頭。
同樣的畫面也發生在泡菜坊這邊。
百多個不良人直接闖進泡菜坊,將作爲主要原材料的幹辣椒搶了一個空,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守衛周遭的村民們甚至都來不及反應,這些人便已經全身而退。
待得他們反應過來,失聲喊叫的時候,搶走原材料的兇手早已經逃之夭夭。
今日的下溝村,正在經歷一場赤裸裸的陽謀,而涇陽縣令盧瑜便是這場陽謀的棄子。
要知道,下溝村不遠處就是新成立的新兵營,若是世家派遣細作或者遊俠潛進下溝村偷盜種子,那分分鐘就會被四周巡邏的探子逮個正着,甚至就地正法。
所以來陰的,不但不划算,很可能還會暴露自己的目的。
可是,讓縣令盧瑜過來,結果就完全不同了。
一來盧瑜是以公幹的名義進村,新兵營的探子就算看見了他們,也不好上前阻止。
二來,這盧瑜乃是范陽盧氏出身,能進新兵營的大多也是將門之後,見了盧瑜也不好過多糾纏。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盧氏不怕他三位國公刁難,如果有人爲席雲飛出頭,大不了就說盧瑜執法過於粗魯,行爲不當,銷掉職務夠不夠?不夠我盧氏再賠付下溝村一點錢咯。
也就是說,就算秦瓊,乃至李世民爲下溝村出頭,盧氏都能夠用諸如此類的手段化險爲夷,只不過是踩壞了老百姓的幾畝田而已,執法過程中不小心摔壞了一些物品罷了,我盧氏又不是賠不起。
如此這般的手段,盧楨已經百試不爽,家族中不少傳承的技藝,當初都是這樣從那些百姓手中搶來的,手段雖然簡單了一些,但是效果十分顯著。
所以就算泡菜坊沒有皇室的份額,今日過後,盧瑜這個位子也是坐不長久的。
可是如盧瑜這樣的棋子,各大世家中不知凡幾,損失一個,又算的了什麼呢?盧瑜甚至還沒有一顆種子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