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東城望江河,由樑洛仁徵召民夫挖掘出來的泄洪蓄水專用的濠,其作用與城外的護城河有幾分相似。
只不過,城外繞城一週的護城河是用來防禦外敵的,而這條壕溝最重要的作用其實是朔方東城貴族們用來區分階級的分界線,是用來隔離平民百姓和下等賤民的鴻溝。
望江河繞着內城一週,寬僅兩丈(六米多),但兩側綠蔭楊柳環繞,是朔方東城一道不錯的風景線。
而內城之中所有街道與住宅都是朔方東城最豪華的建築,這其中就包括貫通朔方東城南北城門的龍門大街。而樑洛仁的將軍府佔據最中心,周邊依次是突厥辦事處或者居所,樑國官員居所、當地士族宅邸、世家豪紳府邸,內城等級劃分十分嚴苛,並不是一般人想進就能住進來的。
席雲飛帶着大部隊走過望江河後,直接大手一揮,李正寶會意,轉頭就開始安排人去鎮守內城東西南北四條石拱橋,這四處便是出入內城的唯一通道。
席雲飛看了眼望江河的水,因爲已經深秋,多日不見雨水,壕溝裡積水不過半丈深,一個成年人就能輕易淌過去,這一點讓席雲飛有點跳腳。
左思右想之後,突然想起後世監獄常用的花刺鐵絲網,這要是直接繞着望江河盤一圈???
席雲飛想到開心處,嘴角一揚,帶頭直接朝席家莊走去。
······
同一日,申時過正。
朔方東城西北一騎飛騎快速掠來。
飛騎上的斥候一路舉着一根黃色三角旗,這是急報的意思。
道路兩側,見到那根黃旗的兵士們都是主動讓開了道,待得飛騎過去,才一臉擔憂的看向城衛所的方向,心道一聲,該來的,總是要來。
而此時,西北五十里不到的一處平原。
約莫五萬大軍正在南行,如果程咬金或者柴紹在此,一定會爲之驚愕,因爲這五萬大軍爲首的一隊兩千人騎兵竟是手持突厥狼騎的突厥輕騎兵。
而這些騎兵之後,樑師都的重騎兵緊緊相隨,這一隊重騎兵穿着的鎧甲,都是突厥騎兵淘汰的重鎧。
熟悉草原歷史的人都知道,突厥人還是挺擅長打造兵器鎧甲的,北周的時候,強盛的柔然一度稱突厥人爲‘鍛奴’。
突厥未興時,居金山(今阿爾泰山)之陽,“臣於茹茹(即柔然)……爲茹茹鐵工”。突厥長期臣服於柔然,故被所輕,中原人只知道它是柔然人專用的鐵匠。——《周書·突厥傳》
至阿史那土門,突厥初興,求婚於柔然,柔然可汗阿那瓌直接怒斥阿史那土門:“爾是我鍛奴,何敢發是言也?”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可見地位之低下,畢竟兩者都是可汗。
後來,突厥崛起,強大的鍛造工藝立功不小,而且那個時候已經有了鐵器,裝置了鐵刺箭頭的突厥騎兵弓箭手,漸漸成爲了突厥人所向披靡的強力軍。
當時的突厥,遇神殺神,與佛滅佛,除了中原打不進來,基本就沒有他們征服不了的大地。
直到,隋朝感受到了突厥的強盛,在隋朝一衆官員的努力下,突厥才分裂成了現在的東西突厥,不過,西突厥統葉護至今依舊拼了命的往西邊打,至於東突厥頡利父子倆,則是趁着中原內亂,得了不少好處。
反正突厥依舊野心勃勃,征伐天下的野心,至始至終沒有消停過。
言歸正傳,樑師都組織大軍南下妄圖奪回朔方東城,大軍集結之時,這兩千突厥騎兵剛好趕來。
並不是樑師都去信求援,只是再過一段時日,就到了打草谷的好日子,只能說對方來了個巧。
騎兵隊領隊阿史那禰爾,頡利可汗的親侄子,突厥的小王子,此時正在後軍的馬車裡,一邊喝着美酒,一邊數落着年紀比他大了兩輪的樑師都。
朔方東城是突厥南下劫掠的前哨,如今朔方東城失守,若是萬一劫掠過程中被大唐兵馬追擊,就算馬兒跑得再快,估計都是要涼,所有也怪不得阿史那禰爾生氣。
帶領兩千輕騎南下,回去就一定要滿載而歸,否則對他的聲譽影響極大,但如今沒有一個安全的地方提供後勤保障,說真的,阿史那禰爾並沒有繼續南下的信心,所以權宜之後,打算先幫樑師都奪回朔方東城,再做打算。
馬車裡。
一口喝下杯子裡的酒液,阿史那禰爾眼睛已經有點迷離,說話也更加的沒有分寸起來。
只見他右手托腮,上半身直接往榻上的扶手靠去,舒服的翹起腿搭在另一側的扶手上,道:“大梁可汗,你這皇帝做得太安逸了,區區一個夏州而已,你連一座城都守不住,這要是讓大可汗知道了,指不定哪天直接換個人當這個大梁可汗,那時你可就憋屈了。”
樑師都聞言,眼睛不由自主的輕輕一跳,自己當時就是不斷慫恿頡利可汗的父親始畢可汗南下打劫立國不穩的李唐,這纔有機會建立如今的樑國,可以說,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拜突厥所賜,若是哪天頡利真的要吞了自己,或者把自己換掉,那······
樑師都已經不敢想了,心道自己確實飄了,前兩個月跟着頡利可汗南下,搶了一波大的,不自覺的就不把大唐放在眼裡,以至於朔方東城落入唐人之手,都是自己活該。
樑師都不但不介意阿史那禰爾的調侃和諷刺,反而饒有興致的自責了起來。
主位上,阿史那禰爾無語的嘆了一口氣,心道這個樑師都是真的軟弱,同樣都是小可汗,當年的阿史那土門卻敢親自找最強大的柔然可汗請求賜婚。
再看看這個樑師都······阿史那禰爾忽然爲自己隨軍南下的決定感到後悔。
阿史那禰爾舉起酒杯,看着玉杯裡的瓊漿,反覆的問自己同一個問題。
跟着這樣的一個人去攻城,能成嗎?
······
朔方東城,城衛所。
程咬金與柴紹面面相覷,雖然早有準備,但聽到首批敵軍就最少是五萬大軍,再有打兩千突厥騎兵相隨壓陣,卻還是讓人不由得皺眉,因爲這五萬人肯定只是先頭部隊。
倒也不是怕,只是因爲時間倉促,如今朔方東城所有大唐兵士僅有兩萬左右,雖然佔據地利,但是若被樑師都圍上十天半個月,怕是也很難受。
而且如今突厥已經得到消息,誰也不能保證頡利會不會突然抽風,直接帶着大軍再南下一次,到時候自己這兩萬人估計就要全滅,而且還會引發兩國大戰,成爲千古罪人。
程咬金思忖半響,咬了咬牙,道:“我去找那小子求援吧,兩萬守軍,再加上李正寶的一萬多人,還有已經招降的那一萬三千多人,我們也有四五萬之數,說不定還能打個反擊戰。”
柴紹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如今大敵當錢,席雲飛手下的那一萬多人是否能夠爲己所用至關重要,若是安排得合理,說不定能夠挺到援軍來馳。
至於如程咬金所說,打個反擊戰,柴紹與突厥大大小小打了幾十次,還沒有碰到任何反擊戰的機會,只要有突厥騎兵,任何形式的追擊都只能跪。
畢竟突厥騎兵的風箏能力可不是蓋的······
突然想起一個騎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