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米高空中。
飛艇在雲層上方緩緩飛行,巨大的陰影落在白色的雲朵上,像極了穿梭於雲霧中的巨怪。
客艙的兩側,玻璃幕牆上趴滿了好奇心極強的孩童。
“快看,那朵雲像不像扇子。”
“纔不想咧,更像是跟沒吃完的餅啦。”
“嗚嗚嗚,娘,阿姊我說的扇子像沒吃完的餅……”
孩子們相互嬉戲打鬧,大人們坐在舒適的靠背椅上,享受着昂貴票價帶來的極致享受。
免費的果盤,專供嶺南的幾種水果,這些果子在長安可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
但是,對於擁有飛艇的航空站來說,它們只不過是免費提供給顧客的小吃而已。
因爲飛艇的運輸量有限,這些水果沒有辦法對外銷售,諸葛青便用來提升顧客的體驗感。
還別說,五枚金幣的超高票價,沒點好東西還真不好糊弄人。
客艙後側的貴賓室中。
一個空乘打扮的小姑娘端着托盤走出來,回身將門小心翼翼的關上。
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國舅長孫無忌正在跟某人講話的側臉。
“順德,這次北上,你的擔子很重啊,收音機坊能不能盈利,完全取決於你了。”
長孫無忌對面,坐着一個年紀約莫三十五六的中年人,兩撇鬍須黑中帶灰,說好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用手去捋鬍子。
“放心便是。”他的身子微微前傾,拿起空乘剛剛送來的果汁,“郎君的意思其實很明朗,就是要我們以最快的速度生產出足夠的收音機,這一點我能夠做到。”
他用竹製的習慣吸了一口果汁,眼裡閃過一絲光亮,忍不住又猛吸了一口,才心滿意足的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這事兒終究是紙包不住火,與其我們頂在前面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還不如主動拿出一些好處。”
“好處?”長孫無忌也喝了一口果汁,閉上眼睛回味了一下,發現是自己沒有吃過的水果,不由得對席雲飛的手段更加欽佩起來。
長孫順德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其實可以將一些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外包給其他人,比如說電線,現在電力司的攤子越來越大,不少世家也開始插足電線領域了,還有收音機的外殼,這個我覺得可以交給河東司馬氏……”
長孫無忌面對堂兄的侃侃而談,心中暗自慶幸起自己的決定。
長孫順德的才智不下於他,甚至猶有過之,可惜這個堂兄沒有什麼野心,整日裡就想着遊山玩水,及時行樂,若非如此,他早已經在朝堂上擁有一席之地了。
“好,就按照你說的辦,不過,暫時就外包兩種,一種是電線,從博陵崔氏購買,至於外殼,司馬氏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我覺得交給朔方本地的何氏更好。”
長孫無忌先是接受堂兄的建議,再是提出不一樣的見解,看上去或許屬於正常交流的範疇。
實際上,長孫順德知道,自己這個堂弟是個強勢的人,哪怕你給他一個十全十美的建議,他也不會全盤接受,哪怕得到是結果並不完美,也要彰顯出他的威望和地位。
所以,長孫順德也沒有太堅持,而是笑着點了點頭。
“尊敬的各位旅客,朔方,馬上到了,朔方,馬上到了,請檢查行禮物件,保護好身邊的孩子以及老人,朔方,馬上到了,朔方,馬上到了……”
耳邊響起廣播的播報聲,兩人相視一眼,同時站了起來。
走出貴賓室,長孫無忌帶路,二人朝駕駛艙走去。
扣扣扣~
艙門打開,艇長先是一怔,接着恭敬的行了一禮:“國舅爺,這是?”
長孫無忌朝被孩子圍得滿滿當當的玻璃幕牆指去,苦笑道:“本想在空中看看朔方的變化,沒想到孩子們比我還興奮,就想問問周老弟,能不能行個方便。”
艇長笑着點了點頭,拉開艙門,道:“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國舅爺是郎君的尊客,請進。”
“多謝。”長孫無忌拱手致謝,走進駕駛艙。
看着艙內琳琅滿目的各種儀器,兄弟倆面面相覷,一件沒有看懂。
長孫順德走到一旁的窗戶,朝地上看去。
平靜的雙眸漸漸被驚豔取代。
“那是火車站的鐵軌?”
“對,聽說再有小半個月就要通車了,以後從朔方到白石村只要一個時辰多一點。”
“嘖嘖嘖,不得了……輔機你看,那鐵軌兩側的農田好生平整,一望無際,猶如綠色汪洋。”
“呵呵,這位大人看到的那片農場,是百姓們衆籌開墾出來的。”
“衆籌?”長孫順德一臉新奇。
艇長點了點頭,比劃着手說道:“就是由我們朔方農莊牽頭,提供各種作物的種子、肥料,還有牛馬器械,然後,百姓們負責出力開荒種植,收穫後,朔方農莊只收取一成的作物,其餘九成由農戶按人頭平均分到每家每戶。”
“只收一成?”這次驚訝的是長孫無忌。
要知道世家收的田稅可是高達七成,有些過分一點的直接收到九成,然後憋着農戶賣兒賣女。
當然,不管是七成還是九成,跟說比起來,簡直就是吸取老百姓的民脂民膏了。
艇長笑着說道:“最開始,郎君本來是不收取任何報酬的,因爲種植的作物需要按照農莊的硬性規定來,比如說有的田莊只能中土豆,有些只能中水稻,而有的只能種菜或者牧草。”
“這,恐怕不妥吧。”長孫順德蹙眉道:“先不說其他,土豆跟水稻的收益比起來,肯定是土豆更值錢一些啊,那些種水稻的百姓不是虧了?”
“對,沒錯。”艇長笑着說道:“郎君就是考慮到這個問題,所有打算給他們免費來着,可是,種着種着,不少百姓都發現,事實好像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其實真算起來,種水稻的手藝不見得比土豆低了,因爲郎君提供的稻種和肥料很神奇,畝產達到驚人的上千斤。”
“上千斤?”隨着格物坊的名氣越來越大,新的計量單位也傳播了開來。
長孫無忌驚問道:“那爲什麼長安那邊的水稻……”
說到一半他沉默了,這是哪裡,朔方啊,席雲飛的大本營,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他懂。
艇長尷尬的看了他一眼,繼續剛剛的話題,說道:“是啊,上千斤,而且一年兩季,真要算起來,收益不比土豆差呀,還有種菜的也是,甚至種牧草的人,這幾個月也賺翻了。”
說起牧草,長孫無忌和長孫順德忽然想起開養殖場的尉遲恭,那老小子最近也是賺得盆滿鉢滿啊。
“哎,看來還是要把家族產業的重心往朔方移一移。”長孫無忌感嘆道。
長孫順德捋這鬍鬚,望着那一望無際的農田,還有四通八達的道路,吧唧着嘴道:“第一次來朔方,我竟然由衷的升起一種山農進城的感覺,長見識了,長見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