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什麼!”
朱燦話音一落,李元吉不由得勃然大怒,而那名宮女更是被嚇得花容失色,急忙跪倒在地。
“哈哈哈哈……”
與此同時,座上即刻傳出一陣爆笑聲來。程咬金、秦瓊、侯君集等人被朱燦的話逗到樂不可支,忍不住放聲大笑。尉遲恭自落座之後便只是沉默飲酒,此時聽背後的朱燦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不由得烈酒竄喉,一陣劇烈咳嗽起來。
“二郎,不可胡鬧!”
此時,李世民也忍不住笑起來,只不過一邊笑着,一邊向朱燦呵斥了一句。
朱燦當下也頗覺尷尬,不過他剛纔之言並不是胡言亂語,而是另有所指。
當下,衆人只見他走到身後那位宮女面前,將後者低垂下的面孔微微擡起,隨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唉……好好一個美麗女子,硬是讓這燭圍之宴毀了前程,這可如何是好?”
此刻,那宮女早已戰戰兢兢跪倒在地,她的臉龐被朱燦微微擡起,頓時便顯露出稚嫩肌膚下隱藏的一絲黑青色。原本這宮女相貌頗美,可是在大唐朝的脂粉掩蓋下又隱隱顯現出一絲中毒的跡象,也難怪朱燦說她長得醜了。
燭圍之宴,這種隋唐宮廷盛行的宴會雖然頗爲別緻,不過其弊端也是極爲明顯的。古人尚愚,在追求宴會效果的時候往往關閉門窗,以求得燭火輝煌之效果,孰不知,這宴會大廳雖然廣闊,但在近乎密封的條件下被上百根巨燭一起燃燒,這簡直就相當於是慢xing自殺!
大唐貴族們不過偶爾進行這種宴會,身體還不至怎樣,可是這些宮女顯然是被專門訓練來做這種差事的,久而久之,其體內的毒氣越積越多,只怕過不了三十歲就會命喪黃泉了。
“朱校尉,你到底對我府上宮女有何不滿之處!難不成,你以爲是本王怠慢了你嗎!”
眼看着朱燦肆無忌憚地仔細端詳那宮女的面孔,李元吉不由得更加盛怒起來,他將手中酒杯一頓,幾乎是在向朱燦怒斥。
嚴格說來,朱燦此舉的確是十分無禮,簡直是絲毫沒有將李元吉這個主人放在眼中。不僅是李元吉,此刻就連李世民等人也都覺得朱燦此舉實在太過放肆,不過他們隱約知道朱燦並非無理取鬧之人,他此舉應該是另有用意。
李世民等人猜得不錯,朱燦心中也有苦衷啊。剛纔,他實在是不忍心這些妙齡宮女深受其害,所以不由得想要解救一番,可是現在想來卻又十分麻煩,總不能對大夥兒說過多吸入一氧化碳會引發窒息,甚至中毒身亡吧?
微微沉吟片刻,朱燦先是扶起身後那宮女,繼而面向李元吉嘆息道:
“殿下恕罪,剛纔二郎並非有意無禮,而是想要由衷勸殿下一句,日後這種燭圍之宴還是少有爲妙,或者即便舉行也要門窗大開。否則此舉傷人性命、害人害己,實在是大損陰德啊!”
這突如其來的一段話讓衆人大惑不解,衆人心想莫非朱燦果真是看上了那名宮女,想要親自向李元吉討要?
當下,李元吉座下的大將宇文寶首先忍不住怒斥起來:
“放肆!你算什麼東西,連殿下舉行什麼宴會都要輪到你管嗎!”
這宇文寶也是一員猛將,官階不知比朱燦高過多少倍,眼下完全是沒有把朱燦當做一號人物。
然而,朱燦也沒有理他,只是目光緊緊看向李元吉。
冷靜下來,李元吉不由得冷笑道:
“哦?原來朱校尉果然是對本王的燭圍之宴頗有微詞?那好,既然如此,本王倒要領教一下,這小小宴會究竟犯了什麼大忌,居然就害人害己、大損陰德了呢?”
李元吉目光狠狠盯着朱燦,恨不得要將對方一口吞了。
他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如果朱燦說不出個緣由來,那麼單單憑藉他今日無禮之舉,就足夠判他一個大罪名!
“二郎,你還不速速向齊王殿下低頭認罪!”
一聲低喝,卻是李世民等人也有些急了。侯君集爲人最爲機敏,當即就向朱燦使了個眼色。
然而,朱燦依舊不爲所動。當下,他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忽地微微一笑,順手從腰間將那柄隨身長刀抽了出來。
吟!
一聲輕吟,朱燦手中的長刀如蛟龍出海,在燈火輝煌之中映照得格外醒目。
見狀,在場之人無不大驚,那薛萬徹、馮立、宇文寶等人以爲朱燦竟然膽大包天到想要刺殺李元吉,當下無不紛紛起身。
然而,下一刻,三員大將雙眉一抖,無不臉色通紅。
原來,剛纔朱燦在拔刀瞬間並沒有其餘任何動作,而是順勢揮向身旁幾位宮女手中的巨燭。
長刀如瀑,刀藝精絕。只見勁風過處,所有巨燭無不一一熄滅。
這一下,薛萬徹三人更是不由得心中一驚,內心由衷讚歎一句。
不同於這三人,李世民一方的幾員大將見此情景,卻是不由得公然大叫起來:“好刀!好刀法!”
僅僅片刻間,大廳內多餘的上百根巨燭已經被朱燦以劇烈的刀風所滅,緊接着,他卻是微微一笑,在身旁那名宮女耳邊低聲私語了幾句。
那宮女受寵若驚,聞言後微微一愣,隨即起身將大廳的幾扇門窗全部都打開。
門窗一開,大廳裡的空氣頓時清明瞭許多。
朱燦這才悠然一笑,看向李元吉道:
“齊王殿下,二郎並不敢對您的宴會之舉有何異議,不過現在我想反問您一句,這些宮女在你的齊王府上是否常年受訓,要演習這燭圍之宴呢?”
此時,習習夜風吹進大廳,令在座衆人無不感到一陣清爽。這種感覺平時並不會注意,但此刻經朱燦這麼一鬧,卻令許多人猛地醒悟過來。
當下,李元吉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這就沉聲道:
“不錯,她們都是我府上專門演習燭圍之宴的婢女,那又如何?”
話音一頓,李元吉緊接着冷笑道:
“而且不止是我齊王府,整個大唐中,父皇的太極宮有這燭圍之宴,大哥的東宮有,諸多皇親貴族府上有,只怕就連二哥府上也有吧。”
說着,不由得冷冷看了李世民一眼。
當下,衆人無不看向朱燦,想要等待他的解釋。
朱燦心中嘆息一聲,沒有直面回答,而是換一種說法道:
“既然如此,二郎想要請問,殿下府上的這些婢女是否常常有噁心嘔吐、虛脫無力乃至於昏迷痙攣等病痛,而且他們入府之後大多面色青紫,三五年之後甚至會陸續死去,對嗎?”
“嗯?豈有此理!”
李元吉聞言又怒,不過他這次及時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而是馬上低頭看向那些階下的婢女,問道:
“你們自己說,入府之後,可有像他所說那樣的狀況?”
齊王動怒,那數十個婢女早已惶恐萬分,紛紛跪倒在地。
不過還好,其中有一位婢女想是生來膽大,當即有些哽咽道:“回稟殿下,這……這位公子所說的並無十分差別,奴婢等入府三年,自從兩年多前開始便一直身體不適,再加上面色青紫,藥物不能治、脂粉不能掩,至今已經困擾多時。就在上個月……奴婢等人……”
說着,這位婢女話音低落,終究是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說!”
李元吉又是一聲低喝道:“繼續說下去,本王恕你無罪!”
“是,殿下。”
那婢女惶恐回了一句,最後道:“就在上個月,同奴婢等人一起入府的兩位姐妹已經先後病故,經郎中檢查屍首,都說是中毒多日,斷無生機。不僅如此,奴婢還聽聞,比我們姐妹先一批入府的婢女們也都先後離世,至今活着的已經寥寥無幾……”
話到最後,在場數十位婢女無不低聲哽咽,啜泣聲顯得十分淒涼。
事情很明顯,這些宮女雖然表面上不敢說,但是這些年來,她們在茫然無知的情況下遭遇身體病痛,再加上有許多已經死去的姐妹作爲前車之鑑,她們心中早已埋下恐懼的種子。對於這燭圍之宴的弊端,這些宮女當然不可能得知。然而,在無知而驚懼的狀態下,她們只有越加感到害怕,甚至將其當做是自己命中的一種夢魘。而這種夢魘,無疑是和燭圍之宴緊緊聯繫在一起的。
剛纔朱燦已經暗中觀察過,在場這數十位宮女中個個面色青紫,有的情況稍好,應該是沒有入府多久,但有的中毒已深,只怕是沒有多少日子了。
“爲什麼?這是爲什麼?本王怎麼從沒聽說過這種事情……”
聽聞這些婢女的哭泣聲,齊王李元吉知道朱燦並沒有說謊。當下,只見其茫然坐倒,一時間不由得有些驚恐失神起來。
古人迷信,縱然是一些大智大慧的人物也不能免。在無法想通緣由的情況下,他們大多將一些離奇的死人事件與鬼神之說聯繫起來,因而,也難怪此時的李元吉會有些驚恐了。
不止是李元吉,此刻,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到一陣涼意侵襲。像今日這種燭圍之宴他們可謂是見得多了,如果真像朱燦所說那樣,那豈不是人人身上都陰德大損,揹負了許多條人命嗎?
“二郎,你且說個明白,究竟此事因何而起,莫非這燭圍之宴果然是與什麼鬼神相忌嗎?”
片刻後,李世民終於向朱燦開口問道。他的秦王府雖然也有過這種宴會,但畢竟相對稀少,因而眼下也沒有像李元吉那般驚恐。
聞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朱燦。
朱燦苦笑一聲,無奈,只好信口胡謅起來:
“殿下說得不錯,這燭圍之宴的確是與鬼神相沖,若然在通風的情況下尚可,一旦門窗緊閉,則是真正犯了大忌。歷來,冒犯鬼神必有報應,這些婢女們就是例證,而且只怕這些報應還不止會應驗到這些婢女身上。”
說着,朱燦饒有趣味地看了主位上的李元吉一眼。
嗆啷!
就在朱燦話音剛落的那一刻,李元吉手腕一抖,手中的酒杯已然跌倒在地。
一旁的宇文寶隱約看出朱燦在聳人聽聞,當即就要厲聲呵斥。
然而,就在此時,座上的薛萬徹卻不由得大驚起來:
“對了!太子殿下這幾日也常常感到身體不適,且臉色不善,難道就印證在這裡!”
一語驚醒夢中人。要說到在整個大唐王朝對這燭圍之宴最爲鍾愛的,首先就要推太子李建成,東宮之中常有宴會,而每次宴席多半都是這燭圍之宴。薛萬徹乃是太子手下大將,對這些事情當然是十分清楚的。
當下,衆人無不再度大驚,就只有朱燦一人心中偷笑起來,他心想這燭圍之宴固然會引起人體內的一氧化碳增多,繼而引發中毒,但這種狀況只會發生在那些日日舉着巨燭演習的宮女身上。
至於參加宴會的賓客們,他們縱然每隔幾日便參加一次燭圍之宴,但體內的一氧化碳很快排出,又豈會中毒?
太子李建成鍾愛燭圍之宴,這事朱燦自然也知道,不過他現在心想李建成的情況應該不會嚴重到這種程度,剛纔薛萬徹之所以這樣說,只怕是因爲心中驚懼,所以將李建成的身體偶有不適硬扯到此事上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