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地小了,淅淅瀝瀝的,但是遠處傳來的那隆隆的水聲,仍舊在提醒着在這裡的人,淮河正在向這邊輸送着大量的水流。要是不將這個源頭堵住的話,不管怎樣搜索救人,也是於事無補,這一片寬闊的平坦地帶上,沒有遮擋的山丘或者森林,所以水流直接衝擊民居,造成的將會是最直接的後果。所以在這個時候,雨已經開始停歇,那麼堵住淮河的決堤口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只要沒有了源頭活水,那麼這一片澤國中就會消退下去,那麼不用自己這些人搜救,百姓們也能獲得安全了。
“扛沙袋堵缺口行不通!”站在淮河的河堤上,看着前方不遠處的那正在滾滾瀉下河水的巨大豁口,李寬眉頭皺的很緊,這樣大的缺口,怎麼填的住?沙袋一丟下去就被滾滾的河水沖走,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而在他身後的那些人也沒有,這可怎麼辦?這個問題李寬思索了許久,最後纔想到一絲方向,但是也需要試驗之後才知道是否可行。
自從昨日到達這裡,站在伏牛山的頂上,看到了這一個大豁口,李寬就覺得這裡是當務之急,他不像李承乾那樣,急着去救人,救人確實也是頭等大∴←事,可是如何救?這是一個問題,像李承乾那樣一個個去救下來,那麼他們這點人算得上什麼?在這滾滾洪流之前,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所以他選擇了另一條路徑,哪怕這段時間裡會有許多的百姓因爲他們沒有及時趕到而掉入水中甚至喪命,可是隻要將這個根源斷去。會有更多的百姓能夠活下來,李寬覺得這個值得去試試。
可是看到這個巨大的豁口。他傻眼了,以前從未想過江河決堤會是如此的恐怖。這就像是一個寬大的瀑布一樣,全然不是人力能抗衡的,這個時代沒有大型機械,無法做到那種迅速地截斷江河,可是想到那些還在無邊洪水中等待救援的百姓,李寬狠了狠心。
“現在,是考驗我們的時候了,爲了大唐,吾輩無怨無悔!”李寬大聲的呼喊道。聲音在震耳欲聾的河水聲之下,變得渺小,讓他不得不竭盡全力呼喊。
“爲了大唐!”士兵們聽到他的聲音,紛紛迴應道,或許他們來自五湖四海,可是這個時候大家確實同仇敵愾,因爲這是他們的國,他們深深地愛着這一片土地。想着這些年朝廷輕徭薄賦,百姓們漸漸地能夠吃飽。能穿上暖和的衣服,甚至能在年關有口肉吃了。這樣的日子在當年的戰火紛飛之下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他們這些當兵的,心中充滿了驕傲,爲了這樣的朝廷。他們願意付出。只因爲自己現在做的,將來有人會在自己的家鄉,爲了自己的妻兒。爲了自己家中老父老母也同樣去做。
“現在,砍樹。”李寬下了命令,卻是讓人感到疑惑。這堵住缺堤的河水,和砍樹有什麼關係?但是在李寬手下的戰狼騎卻是遵命照辦了,其餘的士兵雖然心有疑惑,見到有人開始做了,也跟了上去。戰狼騎已經習慣了遵命而行,因爲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這一點在他們戰狼騎的軍紀之中是明文規定的。
一大羣人開始砍伐起伏牛山上的樹木來,原先這裡已經被李承乾砍下了不少的樹用來製作木筏,現在李寬又開始破壞其這裡的生態平衡了。所以黃河爲何會變成‘黃河’,其間的緣由卻是有着諸多的無奈。這個時代甚至直到後世大天朝剛剛建立之後的二三十年,無數的樹木被砍伐,不是他們不知道種植,可是砍倒一棵樹不過需要半天功夫,栽下的樹苗要長成大樹,需要的時間卻是數十年。這樣的不成比例的時間對比,怎麼能經得起消耗?
樹木被砍倒,然後在李寬的命令之下,被一株株的搬運到了着決堤的淮河岸邊。
“現在聽我的命令,將這些大樹都給我扛起來,等我下令之後,將這些樹都給我扔進這缺口裡去!聽明白沒有?”一直在這有着高分貝噪音的地方發號施令,李寬的嗓子已經乾渴到了極點,聲音也喊得沙啞起來,雙目之中甚至有着絲絲的血絲。因爲從長安出發,一直到這伏牛山腳下,這段時間全程都是急行軍,李寬一路衝在最前面,這一路上幾乎是從未稍停。連續已經差不多三日沒有休息了,這些士兵也是一樣,他們沒有李寬的強悍體魄,甚至更加疲憊。幸好昨夜他們先行休整了一夜,恢復了些許的精力,李寬昨夜卻是沒有休息,因爲他要思考如何將這裡堵住,昨天傻眼看着這段決堤的河段,讓他覺得壓力山大。
經過一夜的思量,李寬才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先用什麼東西在這段缺口之中編織出一個大體的框架,再用沙袋去填充,這樣沙袋不會被直接沖走,或許能有用。
其實大唐對於這樣的河流決堤也是有着自己的辦法的,工部的那些專門司職治理水利的官員任何一個都比李寬有經驗,可是這一次這些人卻是沒有一個隨着李寬前來,不知道是李二的疏忽,還是刻意的安排,總之這一次,不管是李承乾還是李寬都只有帶着一幫大頭兵,沒有一個專業人士指導。所以李承乾選擇了最笨的辦法,不斷的奔波搜救那些被困的百姓,李寬也因爲沒有專業人士的指點,從而被這決堤的河流困擾了整整一夜。
一株株大樹被士兵們擡了起來,因爲還在下着雨,地面溼滑,而且淮河的河堤在綿延的大雨之中已經浸泡了很久了,所以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深深陷進地面的腳印。當士兵們吸着長氣,竭盡全力的將這些大樹舉起來的時候,腳下的靴子全部都陷進了地面的泥土裡,泥漿從靴子的縫隙裡邊鑽了進去,溼漉漉的感覺讓這些士兵非常的不舒服,身上的鎧甲也是一樣,沉重的像是一座大山一樣,再加上更重的這些樹,士兵們一張臉都憋的通紅,手臂上也是青筋暴漲,額頭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鋼牙緊咬着託舉着這份不確定的希冀。
“扔下去!”李寬一聲令下,一株株帶着枝葉的大樹,就這樣被扔了出去,士兵們喘着粗氣將大樹扔出去之後,就雙手撐着膝蓋,或者直接坐進了地面的泥土裡。
“扛沙袋的,將沙袋扔進去,速度要快,不然這些大樹也被沖走了!”李寬大聲叫嚷着。
一包包沙袋被扔了下去,麻布袋子裝着被雨水浸溼的沙子,每一袋子都是一百多斤甚至兩百斤以上。這樣的重量使得士兵們都被壓得彎腰背駝的,腳下的腳步也顯得格外的沉重,可是卻是沒有一個人偷懶。一包扔下去之後,他們轉身就走,去扛另一包。
“起……”李寬也加入了進來,他一隻手抓住了一包沙子,然後口中輕喝一聲,雙臂一揚,將這一袋沙子抓了起來,然後輕盈的一甩,就將沙包甩到了肩膀上,然後一隻手扶住,另一隻手又抓住了另一袋。就這樣李寬扛着兩包沙子,腳步沉穩的走上前。見到李寬這一做法,士兵們都透來欽佩的目光,這樣的猛士是他們的統帥,讓他們心有榮焉。
“楚王殿下,下官有事稟告!”在這伏牛山腳下,郢州的守備將軍此時來到了這裡,這一段決堤的河流就是隸屬於這個州縣的,但是作爲一縣守備,他其實手下也沒有多少兵丁,因爲大唐是實行的府兵制,閒時爲農戰時爲兵,所以這段時間正是農忙的時候,也因爲沒有戰鬥要打,大多數的府兵都已經回家去忙着農活去了,只留下了維護治安的不足三百兵丁。這樣的一點人手怎麼能堵得住這滔滔江水?所以在淮河決堤之後,郢州的知縣和他就在第一時間上報了長安,希望朝廷能派出軍隊前來救災。
“什麼事?”李寬將手中的兩隻沙袋丟盡了滾滾的河水之中,然後大聲問道。
“這樣堵不住的!”郢州守備回答,因爲河水的水流之聲,他也是大聲的叫喊才讓李寬聽到他所說的內容。
“怎麼會?這樣還不行?”李寬不相信,因爲大樹在下面攔着,沙袋不會被水沖走,只要源源不斷的將沙袋丟下去,那麼就堆積而成一座大壩,這樣不就堵住了。
“楚王殿下,你這想法雖然好,可是終究是無根之木,如何能擋的住那洶涌的河水?現在衝不走,可是當擁堵的河水更多,那個時候將會形成另一種情況,那就是河水砰的一下又將這做臨時的水壩給沖毀,形成另一股洪峰!”在這淮河邊上做了十幾年的守備,河水決堤也是見過幾次了,雖然這一次最大,但是他也見過那些工部大匠是如何處理河水決堤的事情的,那就是用架子將樹樁深深地打入地面之下,然後在對上沙袋,因爲地面的阻擋,使得沙袋和樹樁都不會被沖走。而李寬這次做的,卻沒有打樁,這樣終究是沒有根基,怎麼能擋的住洶涌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