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聲一支箭矢從身後射過來,再一次朝着正在上馬的李寬射了過來。
李寬此時正在忍受着脊椎傳來的鑽心的疼痛,又要隨着追雲的起伏搖擺調整身體,一時間竟然躲閃不過。就在此時,一個黑影從一旁撲出,擋在李寬和那支箭矢之間。
‘噗……’箭矢射進血肉之中,並且將那個黑影帶着向前飛出。
此時李寬已經上了馬背,連忙回頭見到那道黑影正在向着他的方向飛來,伸出手一撈,將他抓住,然後一夾馬腹,追雲頓時再次提速。其他的士兵也各自騎在馬上急速的跟隨着他向前策馬狂奔。
身後的突厥人沒有再次射箭,因爲此時雙方的距離再一次拉開,現在已經差不多脫離了他的射程,再射箭也沒多大的效果了。一臉遺憾的收起弓箭,他們轉身向着他們原來的目的地——突厥王帳而去。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探查昨日清晨那地龍翻身到底是怎麼回事,遇到這十幾個唐人只是順便追擊而已。不可能爲了追殺李寬等十來個人忘了他們最初的目的,要是他們知曉這十幾個人剛從突厥王帳過來,定然不會輕易的放棄,但是現在他們不不知道,讓李寬等人逃出了生天。
李寬臉上冷汗直冒,一手抓着那道黑影,足足兩百來斤,再加上脊椎的扭傷,讓他痛苦不堪。但是讓他丟下手上的人,定然是萬萬不能。此人剛纔救了他的性命,豈能拋棄?雖然他痛得鋼牙緊咬,可是手上卻是抓得更緊了。
縱馬疾馳了許久。終於將身後的突厥人甩開了,李寬等人停了下來。這時候,李寬才轉過頭看向那個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是一個普通的玄甲衛士兵,叫什麼名字李寬都還不記得。他們相處一個多月,但是李寬這個人並沒有什麼過目不忘的能力,只是知曉他是自己手下。看着眼熟,具體叫什麼名字李寬還真的想不起來。
劉威此時正端坐在馬上,立於李寬身側。看着李寬提着的那個士兵,急聲道:“李孝,怎麼樣,還好嗎?”一臉的急切。這次的草原之行已經失去了好多的弟兄。之前已經開始返程,本以爲之後的路途不會在出現弟兄的折損,哪知道居然碰上這樣的事情。
此時,被李寬提着的李孝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嘴角淌着一行血跡,還在一滴滴的往下滴着。一支箭矢穿胸而過,箭頭從胸口處穿出,上面點點的倒刺顯得猙獰可怖。還好沒有血槽,不然這一路失血就能要了這條漢子的命。但是雖然沒有什麼陰毒的血槽和毒藥。此時這名名叫李孝的士兵仍舊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箭矢畢竟穿透了他的身體,破壞了他的肺葉,現在嘴角咳血就是因爲傷到心肺的表現,要是傷到別的內臟是不會有血從嘴裡流出的。
這個時候,這個士兵已經到了彌留的時刻,他的雙眼帶着對生存的無限的渴望,他不再是那個百戰歸來的鐵血硬漢,而是一個渴望活下去的普通人。但是他胸口的劇痛提醒着他:自己已經不行了,所以在被其他的士兵們接下來平放到地上之後,他開始交代起自己的後事。
“楚王殿下,小的……小的有件事情求您!”聲音沙啞,這是所有當兵的人的通病。
“說吧,本王一定爲你辦到!”李寬下馬,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勢,徑直來到他身前蹲下。
“小的的老家在江南道潯陽,家中還有賤內和一個小崽子,這一次我回不去了,希望楚王殿下,能將我的骨灰帶回去,讓他們將我李孝送入祖墳!咳咳……”李孝雖然咳血不止,但是說起話來仍舊很有條理,而且並未斷斷續續。
“不,你會活下去的,本王這裡還有金瘡藥,還有酒精,這就幫你治傷!”李寬說着就從身邊的一個包裹裡拿出了兩隻小瓷瓶,這是專門燒製的有着螺旋的紋口,能夠徹底的密封。
“殿下,我不行了,現在的狀態因該是迴光返照了!咳咳……謝謝殿下的關心!”李孝阻止了李寬的行動,這個鐵打的漢子說話雖然顫抖,但是卻沒有呻吟出聲。
“李孝,爲何你會撲出來替本王擋下那支箭矢?”李寬問道,雖然他知曉這些人定然能爲了自己去死,可是卻不一定能毫無怨言,他們畢竟是李二的親衛,在行動之時難免猶豫不決。當時情況可謂是千鈞一髮,只要稍有猶豫就定然擋不住,這個士兵居然會毫不猶豫的爲了他李寬赴死,這讓李寬很是震動。
“殿下,呵呵……咳咳……”李孝嘴角帶起了絲絲的微笑,似乎想起了什麼美好的事情:“殿下於我有恩,小的豈是忘恩負義之輩?”
李孝的話讓李寬更加的疑惑了,他何時對這個玄甲衛士兵施恩了?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所以他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疑惑的表情。
這個神情落入了躺在雪地上的李孝的眼中,他嘴角再一次扯起:“殿下,莫要……再想了!我李孝從小就死了爹,是母親……將我拉扯長大,她老人家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一飯……之恩必報!或許當……年的事情對殿下來說只是順手之勞,微不足道,但是卻……是讓我內心深有感觸!”李孝說話看是不再連貫,傷勢開始加重。
“我永遠,永遠也忘不了……忘不了,那個風……雪之夜,楚王殿……下你端着碗,長樂公主殿下,咳咳……用手絹擋着飄落的雪花,在那黃昏的火光下,送來的那碗食物,咳咳……我李孝當了十多……年的兵,那晚是最感到溫暖的一夜!”李孝仰着頭望着那陰沉的天空,雙眼似乎再一次見到一個小男孩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鹿肉,還有一些青菜,在他身側一個嬌小的身影用一方雪白的手絹擋在碗的上面,一步步的向着他走來。在這臨死的時候他沒有見到自己的親人,而是這一對兄妹,這是他這些年心中最溫暖的地方。當兵吃餉,爲的是封妻廕子,這十幾年來他雖然在這期間娶妻生子但是卻和她們沒多少感情。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軍伍中度過,所以纔會在這最後時刻想起最深刻的事情就是那晚受了當時還是秦王二公子的李寬的一碗食物,比起李二賜下無數的金銀更讓他難以忘懷。
經過這番提醒,李寬總算是想起了這件事情,沒想到當初只是心疼自己那小蘿莉妹妹,居然種下這樣一段因果,現在這位士兵居然肯爲了那一碗剩飯爲自己慷慨赴死,這讓李寬震撼得無以復加,這真的讓他難以相信。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古人的純良質樸讓李寬這個穿越客感到無地自容。
不僅是李寬,就連其餘的玄甲衛士兵也是聽得愣神,他們沒有親身經歷這件事情,怎麼聽着都覺得很是荒繆,爲了一碗飯,居然敢於付出生命來回報,這樣的事情他們自問做不出來。
望着這天空,雪花開始飛舞,雪白的精靈在天地間自由的飛揚着它們柔弱的身姿。李寬從系統的提示知曉眼前的人已經失去了生命,但是那雙眼睛卻仍舊帶着無限的憧憬的神光,仰望着天穹。
“安息吧!你的意願我會幫你達成!”李寬伸出手將他的那雙眼睛合上,然後才吩咐士兵們將他的屍身帶上,掛在他的戰馬上,等到徹底脫離了突厥的勢力範圍在火化成骨灰帶回去。
這一次追隨李寬深入草原的玄甲衛三百人,現在折損在草原上的已經有七八十人了,可是得以有屍身保存回到大唐的,現在只有李孝一人,其餘的人只能在這草原上隨着青青的野草,伴着那悠悠的雪花,或葬身於野狼之腹,或就此成爲一堆枯骨埋沒於荒草之間。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李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不自覺的居然吟出了這一句詩句。他也不記得詩人是誰,但是卻也符合他現在的心境,這些死去的士兵的妻兒一定還在翹首企盼,等着那出征的良人歸來,等到那一天,縱使眼淚迷濛雙眼也會在嘴角有着最幸福的笑容。
“走,回大唐!”李寬在地上扭了扭腰,將扭曲的腰椎回覆回來。發出咔咔的響聲,脊椎像是一條活動的活物一樣,扭曲轉折。最後定格之後,那先前被裝着傳國玉璽的檀木盒子硌着錯位的脊椎被搬了回來。然後上馬下令。
“諾!”一羣士兵翻身上馬,跟上李寬的腳步。
李寬一馬當先,身後是幾名士兵,往後是四匹戰馬,馬上都搭着一個人,其中三個搭着的是那三名突厥王帳陷落還生還的前隋公主皇后和她們的侍女,還有一匹戰馬上是李孝的屍身,一行人在草原上留下一行行的馬蹄印,消失在天際的盡頭。
而在另一頭,突厥人趕到了王帳,卻發現這裡只有一道深深的地縫,除此之外再無它物了。這讓所有的突厥人都驚呆了,這是狼神的懲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