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大雨一看到鄭東霆兩隻眼睛都紅了,怒吼一聲:“鄭東霆,還我阿鵑命來!”關刀捲起萬丈狂沙,衝殺了上來。
鄭東霆和祖悲秋抵受不住甘大雨狂烈剛猛的刀風,發出兩聲慘叫連滾帶爬地躲到了幾個闖殿手呆滯不動的身體背後。
“甘五弟,莫傷了闖殿營的兄弟。”身後的莫相見看到甘大雨的關刀馬上就要將面前的闖殿手斬成兩段,連忙出言喝止。甘大雨雖然急怒攻心,但是闖殿手乃是太行山精銳中的精銳,很多都是曾經和他衝鋒陷陣的兄弟,他可不願意自斷手足。聽到莫相見的呼喚,他狂怒地大吼一聲,收住關刀,破口大罵:“狗賊鄭東霆,有種就出來和我打!”
躲在闖殿手身後的鄭東霆湊到祖悲秋耳邊笑道:“我最喜歡有人這麼問我。”他站起身大吼道:“狗賊甘大雨,有種就進來和我打!”
“嘿!”甘大雨一盤關刀,邁開大步,繞過這幾名被點了穴的闖殿手,關刀一展,化爲一條曲折變幻的刀影,輕靈地挑向鄭東霆的小腹。鄭東霆委實想不到粗豪的甘大雨竟然能夠用關刀使出撥草尋蛇這樣的小巧招式,腳下慢了一步,小腹的衣襟被一道劃開,腹肌上多了一道血口。
“師兄!”祖悲秋沙場經驗有限,看到鄭東霆小腹出血,以爲他已經被開膛破肚,急得大喝一聲,從地上噌地跳起身,合身撲向甘大雨。甘大雨一刀建功,正待乘勝追擊,卻沒想到這個胖子突然從旁邊撲過來,而且攻擊的正是自己這一招關刀的破綻,令他感到一陣氣血翻涌,格外不爽。他怒喝一聲,雙腳前後位置一換,卸肩扭腰發力,關刀從刺挑之姿化爲橫斬之態,刮動着獵獵的風聲,切向祖悲秋的肥腰。
看到祖悲秋遇險,鄭東霆大急,連忙也學着祖悲秋的樣子合身撲上,雙手一把抓住甘大雨的關刀就往懷裡搶。甘大雨沒想到這兩個人突然間這麼拼命,這一式十萬橫磨出手後沒想清楚後着,此刻再變招慢了半拍,祖悲秋胖乎乎的手指已經在他胸前神封,步廊,天池,期門四穴點了一遍。甘大雨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渾身血脈已經被全部凍結,整個人如木雕泥塑一般釘在了原地。祖悲秋和鄭東霆的前撲之勢控制不住,狠狠撞在他的胸膛之上。
這甘大雨的下盤功夫好生了得,合鄭,祖二人聯手之力居然沒有將他撞倒,反而將他們雙雙撞回了地上,一人眼前一團金星。
“哎喲,疼,這傢伙跟堵牆似的,被點了穴還這麼結實。”鄭東霆揉着額頭,喃喃地說。
這個時候的祖悲秋從地上爬起來,突然一拉鄭東霆的衣袖。鄭東霆回頭一看,嚇得身子一軟,橫躺在地,接着一個懶驢打滾,連滾了七八圈,在他身側雪亮的刀光數次斬在堅硬的黃土地上,建起尺許高的煙塵。
出手的乃是太行第三刀莫相見,只見他一邊打一邊吼道:“甘五弟,你怎麼了?說句話!”那甘大雨被點了重穴,連舌頭都麻了,別說答話,就是發個聲都困難,只能衝着莫相見乾瞪眼。
莫相見十七八刀砍得鄭東霆一路躲到幾個被點了穴的闖殿手身後,接着朝後一揮手:“愣着幹什麼,並肩上,先把甘五弟和闖殿營的兄弟搶回去。”
“是!”圈外的百餘闖殿手和太行刀盾手齊聲應和,發一聲喊,一起涌上前來。一瞬間就各有八九隻手掌搭在了這幾個被點了穴的太行刀客身上,想要將他們扛走。這幾個太行刀客可是鄭東霆,祖悲秋的護身符,沒了他們,別的不說那幾百名弓箭手和飛刀手的進攻就受不了。更不要說那些三十六刀堂的高手了。
“哎,別拿走!”兩人中祖悲秋最是焦急,他看到有人要扛走甘大雨急得直衝上前,雙指齊出,就和這些太行刀客動起手來。這些刀客追了二人一路,從來只看到鄭東霆出手,祖悲秋只是縮在紫藤椅上吱哇亂叫。所以看到他衝上來,誰都沒放在心上。誰知道祖悲秋的點穴功夫在這一片擁擠混亂的場合最是使用,三招五式又有六七個太行刀客被點了穴,站了整整一排。
“喂!你們看着點兒!小心那個胖子!”莫相見看到本來上去救人的刀客又都變成了人像,不禁破口罵道,“眼睛都生哪兒去了?沒看見是那個胖子把人釘住的嗎?不要管別人了,先救甘五弟!”聽到莫相見的話,祖悲秋情急之下一把扛起甘大雨的身子就跑。這一下子,他真的成爲了衆矢之的,一大羣闖殿手和太行刀盾手大罵着追在他的身後。
看到祖悲秋的險境,鄭東霆禁不住大聲吼道:“師弟,你幹什麼呢?把人扔下跑啊!”
祖悲秋轉頭語帶哭音:“師兄,我還能跑到哪兒去?”
鄭東霆恍然朝四周一看,只見四野之內上千太行刀客的身影密密麻麻排列在黃土坡上,刀盾弓弩齊備,人吼馬嘶,聲勢驚人。在這樣的包圍圈中,就算是神仙也闖不出去了。他暗中嘆息一聲,心想:“莫非我二人今日真的要斃命在此。”
就在這時,祖悲秋已經被數名刀客從背後追上,刀光閃閃,都是對準了他的腰背劈去。他嚇得連忙一抖手將甘大雨的身子向這羣刀客一丟,喊了聲:“給你們吧。”身後出刀的太行刀客聽到這句話,嚇得連忙收刀,紛紛伸出手去想要接住半空落下的甘大雨。但是祖悲秋已經趁這個時候反身衝了回來,雙指猛點衆人胸前大穴。
“好你個……”衆刀客見到祖悲秋趁火打劫,無不震怒,剛要擡刀去砍,但是牧天侯親傳的點穴定身術出手角度何等刁鑽,手起指落間,地上又多了數個人像。
在祖悲秋點穴成功之後,被他拋到空中的甘大雨這才落下來,卻被一旁的鄭東霆一把接住。只見他眉花眼笑地對祖悲秋道:“師弟,好功夫!讓師兄來扛着甘大雨吸引他們的注意,你只管點穴,點中多少算多少,我們就跟他們在這兒耗上了。看看,咱們都變了多少人像了!”
祖悲秋擡頭一看,只見面前東一簇西一堆,已經站了十八九個一動不動的太行刀客。圈外的太行刀客似乎對這二人產生了一絲無法言傳的恐懼,雖然仍然在扯着嗓子大聲喊殺,這一刻卻沒有任何敢再次上前。祖悲秋看着這一個個被自己點中穴道的太行刀客所站的位置,一個瘋狂的主意突然涌上了他的心中。
他一把抓起面前一個被點了穴的太行刀客扛在肩上,再把另一個夾在腋下,轉頭對鄭東霆道:“師兄,幫我運人!”
“嗯?運人?”鄭東霆莫名其妙地將甘大雨扛上肩,學着祖悲秋的樣子也夾起一個太行刀客,跟在他的後面往西北連走十幾步。祖悲秋將這幾個太行刀客在西北排了個簡單的陣型,嘴裡喃喃地說:“西北爲乾,乾爲天陣,外方內圓,四爲風揚,爲陣之主,爲兵之先。”
“師弟,你想幹什麼?”鄭東霆將另一個刀客的身子放到祖悲秋指定的角落,奇怪地問道。
“來不及解釋!”祖悲秋小聲說道,“咱們得再抓一批人。”
“好!”雖然沒有明白祖悲秋的意圖,但是師兄弟間要的就是默契,鄭東霆明白這道理,所以也不多問,雙手高舉甘大雨,揚聲道:“太行山的鼠輩,有本事就來搶你們的甘五哥!”
“鄭東霆休要猖狂!”圈外裂馬狂刀鬆催雲的暴喝一聲沖天而起,隨着這聲吶喊,十數個闖殿手夾雜着上百名刀盾手跟在鬆催雲的身後掩殺了過來。
“師兄,跟着我跑!”祖悲秋胖腿一彈,身子彷彿一個圓球般在自己擺的西北天覆陣中兜了個圈子,帶着這羣太行刀客朝着南邊跑去。這羣刀客有些方向感極好,輕而易舉就從西北天覆陣中衝了出來,有些方向感差些,在陣中繞了半天圈子才姍姍來遲,這些人中就包括裂馬狂刀鬆催雲。
等到大部分人都從陣中轉了出來,卻發現先衝到西南的一批刀客又被逐個點了穴,在西南角錯落有致地站立着,人人滿臉狂怒卻一動不動。
“怎麼!?”鬆催雲一見之下不禁又急又氣,連忙帶着人繞過西南的人像羣,朝着東邊追去。這一回他再次陷入了西南這片陣中,轉了幾個圈才終於找對了路衝了出來,卻發現在東南方又多了十數個一動不動的太行刀客。
“他奶奶的!誰看見他們朝哪兒跑了!?”鬆催雲一擺鬼頭刀,狂怒地吼道。
“鬆八哥,我看到他們朝北跑了去!”他身旁的一位闖殿手連忙道。
“追!”鬆催雲帶着這羣人在東南的陣中連繞數個圈,卻總是轉不出,他狂怒之下大吼一聲:“兄弟,抱歉!”擡腿連續踢翻了三四個被點中穴道的刀客,才終於找到出口,一陣風一樣衝到了東北方。
令他渾身發寒的是東北又多了十幾個被點中穴道的刀客,面朝他的人不停地朝他打着眼色,似乎在告訴他不要再往前走了。
一時之間鬆催雲又急又躁,汗出如漿。他擡起衣袖蹭了蹭下巴上的汗水,一擡手道:“兄弟們,往中間走,小心不要走近那些人像。”這羣太行刀客如臨大敵,背靠着背舞刀戒備,腳下噌噌疾走,片刻之間撤到了場中間,卻發現中間被點了穴道的人更多,這幾十個人一會兒工夫就在這羣被點了穴的刀客中間轉了向。
“鬆八哥,你在哪兒?”東南西北同時有人驚慌地喊了起來。
“吵什麼,我不是在這兒嗎?”鬆催雲煩躁地吼道。
他在中間的陣中連轉了三圈,終於大聲道:“都給我聽着,把所有人推倒!聽到沒有?全推倒!”但是他的號令卻沒有得到一點回應。
“你們在哪兒?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鬆催雲心膽俱寒,扯開嗓子吼道,“你們……難道都中招了?說句話!”
仍然沒有一點回聲,周圍陷入了一陣死寂。此刻鬆催雲的冷汗已經像滂沱大雨般在臉上汩汩直流,連眼睛都被渾濁的汗水矇住。他顫抖地擡起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卻突然感到背心一痛,全身的血脈一瞬間靜止不動。緊接着一隻大手從他的腰間抱了過來,將他夾在了腋下。他擡眼一看,卻是鄭東霆。
“加上這個鬆催雲,又多了三四十人。”鄭東霆一側頭,朝從身後走上前來的祖悲秋說道。
“西北者爲乾地,乾爲天陣。西南者爲坤地,坤爲地陣。東南之地爲巽居,巽者爲風陣。東北之地爲艮居,艮者爲山,山川出雲,爲雲陣。這樣天地風雲四正陣都已經擺好,龍虎鳥蛇四奇陣也擺了一半,加上這些,應該夠了。”祖悲秋說到這裡,一指鬆催雲道,“他應該擺在正北鳥翔陣。”
鬆催雲只感到鄭東霆夾着他連續穿過幾叢人羣,來到了正北方,接着他的身子被扶直了,端端正正擺在了北面,正好面對着目瞪口呆的判官莫相見。
“鬆八哥!”在莫相見身後的寧無悔,宮連璧,車佔豪,池彬等高手一看到他就要搶上前去,卻被莫相見雙手一伸,攔了下來。
“兄弟們,不要激動,此刻的老八已經不是大家心目中的老八,他是敵人手中操控的工具,千萬不要中了這兩個妖人的圈套。”莫相見小心翼翼地說。
鬆催雲聽到這番話,心裡又屈又怒,悲憤交集,眼前一黑,頓時昏死了過去。
空擺好鬆催雲的鄭東霆施展着輕功循着自己留下的腳印飛快地退到了場子正中,和祖悲秋站在一起,低聲道:“師弟,最後一陣也齊了。”
“好,這樣就圓滿了。天地風雲,龍虎鳥蛇四正四奇陣俱齊,這樣就形成了生、傷、休、杜、景、死、驚、開八門,就是八陣圖,大概能讓我們苟延殘喘一番時日。”祖悲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回話道。
“看不出啊,師弟,你還會諸葛亮的八陣圖呢?”鄭東霆又驚又佩地說。
“不是,我也沒具體學過,就是在蜀中奉先看過水八陣,所以就把陣位記了下來。”祖悲秋道,“我想這水八陣連東吳的大將陸遜都能嚇跑,對付這些太行山賊,應該綽綽有餘。”
“也難怪,你就是劍南人士,水八陣一定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鄭東霆笑道。
“我只見過一次……還是師父死拉活拽着我去的。”祖悲秋嘆息一聲,喃喃地說。
“你看過一次就記住了!”鄭東霆嚇了一跳。
“是啊,當時我見到八陣圖嚇得魂不附體,回家就生了一場大病。”祖悲秋紅着臉不好意思地說。
“哇,你不是從夔州那邊過去的吧,重走陸遜的老路可不被嚇個半死嘛。”鄭東霆聳了聳肩膀,朝周圍人像組成的八陣看了一眼,又道,“我也看不出什麼厲害來。剛纔我們走運,那些太行山賊大概都是路癡,轉來轉去纔會被我們連番得手。現在他們只要稍微聰明一點,想辦法把這羣人像統統推倒,我們就完蛋了。”
“現在我們只能祈禱天馬上陰下來,這樣八陣圖的內在威力就會發揮出十二成!”祖悲秋說到這裡,雙手虔誠地合在一起,對着天默默祈禱。
“有這麼神嗎?”鄭東霆學着他的樣子,雙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