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大小姐洛秋彤重返揚州的消息在第二天日出之前已經傳遍全城。自從洛家慘案之後一直在揚州城上下活躍的無數江湖風媒剛剛嗅到一絲洛秋彤的氣息,立刻彷彿狂蜂浪蝶一般聚集到她的身邊。在洛秋彤四處打探鄭東霆,祖悲秋下落的同時,足有上百名江湖著名風媒隱藏在揚州繁華街頭的酒樓茶肆,密切注意着整個事件的發展。
洛家血案懸疑神秘,至今仍有數不盡的謎團待解,這已經足以引起江湖人們的好奇。再加上無數黑道勢力爭先搶奪這個勝利果實,而一衆白道羣雄則紛紛加入緝拿兇手的行列,更加重了這個事件的戲劇性。如今,整個悲劇事件的苦主洛家大小姐突然現身,終於將這一轟動大唐江湖的頂級盛事推向了最高潮。兩個在事發當日唯一存活的疑兇,一位和他們關係錯綜複雜的絕美苦主,再加上這一兇案對整個江湖黑白道勢力的重新洗牌,這讓大唐各道以買賣消息聞名的風媒們幾近瘋狂。他們通宵達旦地在揚州各個重要街口設伏打探,希望在第一時間將兇手的身份公諸天下。大唐武林近十年來都沒有比這個著名懸案更加重要的消息,這也無形中形成了天下第一風媒的競爭舞臺。
自從祖悲秋發了瘋一般自認是滅門洛家的兇手,鄭東霆一刻未停,連夜跑出了百里的路程,第二天午時,他和祖悲秋人已經到了與揚州隔江相望的潤州。
早在西周時期,潤州地域就已經是人稱勾吳的城鎮地區,在春秋時代,更被江南的後起之秀吳國定爲早期的都城,城名朱方。在隨後戰火紛飛的戰國時期,這裡被楚國佔領,改名谷陽,西漢時期這裡出現了最早的丹徒縣城,淮東五十二城之一,成爲了漢荊王劉賈的都城。在東漢末年,吳國霸主孫權更在潤州地域北固山上修建鐵甕城,把這秀美絕倫的江南一方山水化爲了鐵血金戈的沙場,而這潤州府也成爲了吳國都城建康的屏障。
潤州山水和冠蓋雲集的揚州府相比,少了一絲雍容典雅的貴氣和一股婉約空靈的柔美,多了一份臨江望海,清麗質樸的壯闊。整個州府丘陵環繞,地勢西高東低,起伏變幻,林木茂密,廟宇衆多。金山的金山寺,焦山的定慧寺,南山的招隱寺、竹林寺、鶴林寺、幽棲寺和高崇寺,無不成爲風雅之士,江湖子弟爭相拜訪的絕佳之所。
鄭東霆連拖帶拽地將祖悲秋拉到潤州城坐看長江的遊仙樓上,終於忍不住身體疲憊,坐到酒樓憑窗座位上,要了一桌飯菜。經過一夜的狂奔,祖悲秋的臉色紅中透紫,比剛剛離開隱宅時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狀若癡呆一般傻傻地望着眼前的飯菜一動不動,彷彿周圍的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你給我好好坐着,”鄭東霆惡狠狠地對祖悲秋用力一指,“真有你的,自認是洛家血案的兇手,還把我給拉下水。等到你被拉到了關中刑堂,你就等着哭吧。關思羽關老爺和洛家大少洛南天是刎頸之交,一起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交情。如今你自認滅了洛家滿門,他老人家二話不說,先拆了你四肢再說。我跟你說,你在洛秋彤面前發過瘋就完了,別再和別人去咋呼了,聽到沒有。”說完這些話,他感到肚子一陣脹痛,不由得站起身。
“呼,跑得太急有些喝風,我去如廁,你老老實實地在這裡等着,別亂走,先吃點兒東西。”說完這些話,他找小二問明瞭茅廁方向,飛一樣地跑走了。
眼看着鄭東霆消失在遊仙樓的後門,一直呆若木雞的祖悲秋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着門外人來人往的長江碼頭望去。
在茅廁解決完人生大事的鄭東霆只感到渾身一陣輕鬆,整個人都輕了三四斤。本來因爲沒頭沒腦惹上一身麻煩的煩躁,此刻似乎也減少了不少。他來回用力晃了晃自己的一雙臂膀,心滿意足地長嘆了一口氣,心裡暗想:現在離揚州這個是非之地已經有一段距離,稍微安全了一些,接下來恐怕要到黟山附近的小鎮上避一避風頭。那些小鎮人煙稀少,甚少江湖人物,乃是上好的清幽之地,正好適合祖悲秋這個瘋子好好修煉輕功。等到他練好輕功,便拉他和我一起尋找殺師仇人。殺死了仇人後,就和他一拍兩散,他奶奶的,雖說是我的師弟,但是就會給我添麻煩,還特別喜歡惹禍上身,跟在他身邊想活長一點兒都不行。
短短几息的時間,鄭東霆已經一廂情願地將今後幾年的生活大計都已經盤算好了,心中一陣寬慰。他擡頭下意識地在四周望了望,眼前的景象卻讓他一愣。
在茅廁附近鬱鬱蔥蔥的樹林枝丫之上,高高低低站滿了一百餘個行裝各異的江湖人士。這些人有的穿着一身純黑色的夜行服,身上頭上帶着幾圈樹葉作爲掩護,有的穿着純白色武士服,渾身上下披滿了烏鴉羽毛,頭上戴着滿是羽毛的草帽,帽沿壓得極低,令人完全看不見他的相貌。這些人什麼時候圍到自己身邊的,鄭東霆一點都沒有意識到。這讓他心裡一陣戰慄。
“鄭兄,我們又見面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嚇得他一跳三尺高,連退三步,定睛觀看。只見花信子張遊笑嘻嘻的面孔就離他有三步之遙。
“嚇死我了,你奶奶的!”鄭東霆呲了呲嘴。他試探着走到張遊身邊,朝四周樹林上看了一眼,小聲問道:“他們是和你一路的嗎?”
“不是。”張遊撇了撇嘴。
“他們是什麼人?”鄭東霆問道。
“我冤家。”張遊朝四周看了一眼,冷冷地說。
“你什麼時候惹了這多冤家?”
“同行是冤家,他們都是我的同行。”張遊低聲道。
張遊的這句話令鄭東霆宛如掉到冰窖中一般渾身僵冷,彷彿脖頸上已經被套上了黑白無常的勾魂枷鎖。
“……—……一百多個風媒?”鄭東霆牙齒打顫地問道。
“是啊,鄭兄。真讓人羨慕啊,要知道那些黑道中人打家劫舍,姦淫擄掠,沒日沒夜地苦幹多少年都沒混到能被一百多個風媒同時盯梢的待遇。你算是沒白活啊。”張遊熟絡地走上前用力拍了拍鄭東霆的肩膀,笑嘻嘻地說。
“他們……他們既然來了這裡,就是說……就是說……”鄭東霆膽戰心驚地盤算着。
“嘿嘿,是想說令師弟嗎?這個時候,他說不定已經在陷入了白道各大門派的重重包圍了。”張遊樂呵呵地說。
“不可能,不可能,我可是在第一時間跑到潤州的,消息怎麼會傳得這麼快?難道你一直都在盯我的梢?”鄭東霆疑神疑鬼地看了張遊一眼。
“鄭兄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個本事。真正把消息放出去的,可是另有高人。”張遊一把拉住鄭東霆的手,笑道,“不如我帶你去看看。”說着他臂彎一用力,鄭東霆不由自主地和他一起飛身而起,幾個縱躍上到了遊仙樓的屋檐之上,朝着不遠處的長江碼頭方向一指,道:“鄭兄你自己看吧。”
長江碼頭上普通的遊客和路人此刻已經嚇得四散逃了個乾淨。清清靜靜的碼頭上站着各門各派數百名名家弟子,擦拭得雪亮的刀槍劍戟彷彿叢林一般。這些白道子弟在碼頭上站成了一個整齊寬闊的圓圈。碼頭正當中似乎站着一個人,在這些人高馬大的江湖人遮擋之下,鄭東霆看不清那是何人。就在他剛要開始猜想那是誰的時候,一個殺豬一般響亮的聲音突然從圓圈當中響起:“洛家滿門都是我殺的,你們去把洛秋彤給我找來,我只想死在她一個人的手裡。”
鄭東霆聽到這裡,整個人一個趔趄,差點沿着瓦片組成的斜坡從屋頂滑到地上。
“別怕,鄭兄,令師弟一個人擔下了所有罪行,此事已經和你無關。嘿嘿,他在這裡嚷嚷了一炷香了,整個江南道的風媒都涌到這裡來看熱鬧。現在圍在碼頭上的都是揚,潤兩州白道門派和世家的子弟,眼看着周圍州縣的狠角色也要接踵而至。到時候就真的熱鬧了。”張遊說到這裡,整個人已經興奮得渾身打顫。
“我只不過去上了個廁所,形勢就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鄭東霆目瞪口呆。
“江湖形勢瞬息萬變啊,鄭兄。老實說,我倒挺喜歡令師弟。他讓我記起當初是爲了什麼纔要入江湖。”張遊頓在屋檐上,一邊津津有味地看着碼頭上人影亂晃,一邊笑嘻嘻地說着。
“既然我師弟已經認罪,你們這些風媒應該去盯住他,爲什麼有一百多號人盯着我上廁所?”鄭東霆奇怪地問道。
“嘿嘿,鄭兄,你知道當今天下誰最有資格問鼎天下第一風媒的寶座?”張遊得意地笑着問道。
“江南七星飛魚塘千里朝雲魚邀霞。”鄭東霆道。
張遊神色一窘,用力咳嗽一聲,正色道:“當然,她的確算一個。但是真正有實力的候選人……”
“噢,對,山南燕子埡飛燕山莊的黑燕喬三。”鄭東霆道。
“該死的,是我,是我!我纔是正宗風媒世家的傳人。黑燕喬三和千里朝雲魚邀霞都是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怎麼能和我比。天下風媒誰不知道我花信子張遊的消息靈通,人脈廣闊乃是天下第一。這些風媒跟蹤的其實不是你,而是我。”張遊自豪地大聲說。
“你有大消息不去跟,反而躲在茅廁樹梢上偷看我出恭卻是何意?”鄭東霆皺眉道。
“什麼大消息?”張遊哧了一聲,“現在整個江湖都知道祖悲秋殺光了洛家滿門。但是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悲劇?祖悲秋爲什麼會突然間兇性大發?是什麼強烈的內在力量將這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變化成了一個殺人惡魔。這中間有着什麼樣的恩怨纏綿?我現在需要知道的是這些更深層次的東西,你瞭解嗎?這纔是真正有價值的消息。”
“我跟你說,我師弟並沒有殺死洛家滿門,動手的另有其人,我們只是被洛家人給迷昏了,醒來之後已經大事不好。我師弟根本沒有殺任何人!”鄭東霆苦着臉說。
“得了,鄭兄,令師弟都已經認罪,你何必還要替他隱瞞。現在關中刑堂的精英,黟山越女宮外閣六護法,少林羅漢堂十八羅漢,天山泛舟居七大弟子,浣花英雄樓十三劍,嵩山中原十傑都已經在路上。到時候,你師弟一定會被處死,這件事板上釘釘,再也無法挽回。你現在所能做的就是講出當日的事發真相,儘量爲你的師弟尋一個痛快就死的機會,省去那些大刑的折磨。而我,嘿嘿,也多一些消息出去買賣,滿足一下那些江湖多事之徒的好奇心。”說到這裡,張遊臉上已經滿是貪婪的模樣。
“大刑的折磨?你是說關老爺放出話來要動用酷刑嗎?”鄭東霆心底一寒。
“那當然,關老爺和洛家大少什麼交情?祖悲秋殺了洛家滿門,關老爺已經放出話來,他每殺一人,他老人家就給他上一種大刑。關中子弟已經向整個白道武林做出交代,必須生擒祖悲秋。”張遊低聲道。
“這怎行!”鄭東霆狠狠一頓足,從屋頂上爬起身,朝着碼頭方向緊張地張望。
“喂,鄭兄,你莫非想不開想要去救你師弟?”張遊驚道,“和整個白道武林作對可是以卵擊石,你不會做這麼傻的事吧?”
“他奶奶的,誰叫我只有這一個師弟。”鄭東霆罵了一聲,整個人已經箭一般射到碼頭附近的樹林之中。
祖悲秋直到現在還沒有被人抓起來,一是因爲圍困他的並不是各大派的名家弟子,而是大唐江湖小幫派的弟子,他們震懾於祖悲秋一個人殺光洛家滿門的威名,不敢上前,二是因爲他在前夜領悟了燕子飛雲縱一半的精髓,雖然還沒有將輕功融會貫通,但是身子的靈活程度和以前已經有天壤之別。幾個膽子夠大的江湖白道弟子想要聯手上前擒他,卻被他利用手法獨特的點穴功夫融合着靈活的身法將他們活生生釘在地上。
點穴定身術出自江湖無冕之王牧天侯嘔心瀝血的刻苦琢磨,本身就註定要成爲天下無雙的獨特武功。再加上這套古怪的武功被有着屠滅洛家兇名的祖悲秋使將出來,其震懾力更加深入人心。
點穴定身術第一次在江湖上露面應該是在鄭東霆,祖悲秋和晁天宇交手的時刻,晁天宇被這門功夫生生嚇得屎尿齊流。但是見識過點穴術的南太行寨主們還沒有來得及將這門恐怖功夫在江湖上傳開,就不幸遇上黑道剋星連青顏,人頭落地,所以在今天之前,江湖上除了鄭東霆和祖悲秋,沒人見過這門武功。
當祖悲秋乍一使出這手功夫,着實讓圍困他的白道中人嚇了一跳。衆人眼睜睜看着木雕泥塑一般站在祖悲秋身邊的同門兄弟,卻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是中了邪還是見了鬼。
“兀那胖子,你使的是什麼邪法,爲何我師兄動也不動?”
“這胖子定是崑崙魔教的!他用的是魔教的邪法!”
“師弟!師弟!能說話就吱一聲!是不是中了邪?”
“師叔,要不要我去把附近道廟中的桃木劍取來?避避邪也好。”
“遠水解不了近渴,哪位是峨嵋派,你們不是道教嗎?給我們畫個符。”
祖悲秋自從見到洛秋彤之後,心情從大喜化爲大悲,只感到十年來自己一直夢想追求的一切都已經化爲烏有,自己在世上再也沒有生存的意義。他如癡如狂,不知如何自處,心中滿是憤懣痛苦,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一個藉口發泄。妄稱自己血洗洛家乃是他自我發泄的序幕。接着他公然在長江碼頭對來往行人大聲賭咒發誓,將洛家血案全部攬在身上,此刻他心中已經了想死的心思,唯一支撐他存活下去的力量就是一個微薄的希望:至少死在洛秋彤的手裡。這個時候,他突然使出師父所授的功夫,將上前擒拿他的白道中人一一釘在地上,看着衆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不知不覺間,心中沉積的憤恨苦痛消弭了不少。
他收回點穴的雙指,放在眼前看了看:“師父教的功夫真的可以奏效,他當初也不全是胡言亂語。”想到自己這十年來所花的心血和時間並沒有完全白費,他的心底多少有了一些安慰。
“喂,祖家胖子,待我嵩山剔骨刀章常青來會會你!”這個時候,一個短衣襟武士打扮的漢子躍衆而出,手中的雁翎刀迎風一展,對準了祖悲秋。
他一出場周圍的白道中人無不鬆了口氣,紛紛歡呼了起來。章常青是嵩山掌門白龍魏彪的大弟子,嵩山五藝:鞭,掌,槍,劍,刀中,他是衆所周知的刀法名家,在嵩山年輕一代弟子中最出類拔萃,乃是河洛一帶著名豪傑,江湖上聲譽卓越。以他的武功,人們雖然不敢說一定打得過有着屠滅洛家滿門惡名的大惡人祖悲秋,但是至少可以讓人們多少摸一摸他的武功底線。
祖悲秋連忙把手從眼前放了下來,慌慌張張地舉在胸前,兩根食指瞄準了章常青。
看着祖悲秋伸指做勢,章常青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場中八九個木雕泥塑一般的人兒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就像一羣死後翻生的殭屍正在等着他加入他們的行列,着實讓人膽寒。但是多年來行走江湖倒也練就了他一身的膽量,章常青雁翎刀舞了一個小刀花,藉着正午的陽光晃了晃祖悲秋的眼睛,立刻單刀直入,徑取他的心窩。
“師兄,當心點兒,關老爺說了,要活的!”一個瘦高個子的男子分開人羣大聲對他叫道。此人號稱九龍碎骨鞭方常志,乃是章常青同一代的嵩山弟子,和他一向秤不離錘,人稱鞭刀雙傑。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缺心眼兒,分不清輕重緩急,在自己師兄和“大惡人”玩命的時候還不忘囑咐他留活口。
聽到方常志的叫聲,章常青丹田中真氣一渾,差點走火入魔,心中一陣惱火,忍不住喝道:“師弟少囉唆,這招殺不死他。”此刻他的刀離祖悲秋的心窩就差一分。就在這時,祖悲秋突然伸出肥肥胖胖的右手,圓滾滾的手指狠狠點向章常青握刀右手的脈門。
就算不知道點穴定身術,章常青也知道脈門一被打中整個人就交待了,他連忙一挫手,讓開這一指,刀頭一挑瞄準祖悲秋的左眼射來,腳下踏前一步,身子朝着敵人左側迅速移動,準備下一招飛燕迴翔,錯身回手刀砍祖悲秋的頸項。這一招乃是嵩山岱峰刀法的精華,前後兩刀疾如閃電,配合着身形的迅速移動,令人躲無可躲,防不勝防。
誰知道祖悲秋躲也不躲反而身子一橫,攔在他的前方,右手輕輕一擡,中指,食指,大拇指並在一起呈鶴嘴狀,毫無先兆地在章常青右肩肩窩狠狠一啄。章常青感到一股徹頭徹尾的寒意從腳底一直蔓延到全身,渾身的血液彷彿都開始停止了運行,僵麻感宛若爬蟲一般爬遍了全身,四肢上下一絲力氣都沒有,手中刀叮地一聲落在地上。他緊張地轉動着眼珠,四外看了看,只見周圍所有人都彷彿見了鬼一樣看着他。接着,幾個年輕一點的江湖子弟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章常青因爲剛纔那一招兩勢使得太過兇猛,在他被祖悲秋點了穴道之後,身子仍然依着慣性朝前滑了兩尺,配合着他呆若木雞的身形,就好像牽線木偶一樣有趣。
“師……師兄,你怎麼不動了?凍住了?”方常志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怕的點穴功夫,此刻嗓子已經叉音。
章常青想要張嘴讓他不要再開口丟人現眼但是卻口舌麻痹,連發個音都難。
“師兄,不要怕,我來救你!”方常志從腰間撤下自己成名兵刃九龍鞭,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圈,對準章常青狠狠一丟,這兩丈長鞭頓時將章常青的腰身來回纏了兩圈。接着他手臂一用力,長鞭帶動着章常青的身子飛快地向圈外移動。
祖悲秋看在眼裡,心中以爲這也是方常志朝自己使的一招武功,雖然這武功看起來對自己造成不了什麼傷害。他從來沒見過長鞭功夫,心中飛快地回想着自己十年間看過的武林秘籍,但是完全沒有解法。他只能下意識地一把抓住方常志的長鞭,往回用力一拉,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破解方法。
“嗯?”方常志沒想到這個胖子居然在這裡和自己交上了勁兒,爲了嵩山派的顏面他也當仁不讓,雙臂一晃,將自己吃奶的勁兒都使了出來。但是,祖悲秋十年間苦練的是牧天侯獨步天下的先天小無相功,內力渾厚雄勁,後勁極長,方常志憑着自己的嵩山派氣功竟不是他的對手,被他一點一點拉到了面前。
“喂!一邊看熱鬧的,來幫忙啊!你們若是見死不救,可是公然和嵩山派作對!”方常志氣急敗壞地吼道。旁邊的武林同道誰也不想惹上這個麻煩,連忙一哄而上,抓肩膀的抓肩膀,抱大腿的抱大腿,和他一起使勁兒往回拉動着九龍鞭。祖悲秋和一衆武林人士一時之間展開了一場拔河比賽,雙方誰都不肯讓步。
就在這時,一根白羽箭刮動着淒厲的風聲呼嘯而來,端端正正擊中了九龍鞭正中間的鞭節,這根鴨蛋粗的長鞭竟然被一箭射成兩段,鞭節斷開的爆裂聲彷彿炮竹一般震懾了全場。方常志和一衆武林人士同時朝後一仰,跌了個昏天黑地。祖悲秋也一屁股坐倒在地,朝後不由自主地滾了一個跟頭。
緊接着,七八根鐵羽箭從四面八方雨點般射來,七八個白道武林健者或是頭頂髮髻被射中,或是被一箭射穿腳底板,紛紛驚呼着摔倒在地,嚴密的包圍圈頓時裂出了一個破口。
“關外黑騎鐵羽隊會同崑崙七老恭迎祖悲秋大駕,順我者生,擋我者死!”破鑼一般刺耳的聲音利刃一般刺入衆人的耳膜,震得人頭昏眼花。
“崑崙七老,崑崙魔教!”
“關外鐵騎!”
“魔道中人來了,大家小心!”
一時之間,潤州碼頭人頭攢動,武林人士躲的躲,避的避,逃的逃,亂作一團。祖悲秋從地上爬起來,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看到一個渾身披滿樹葉的黑衣人幾個健步衝到自己身邊,一把拉起他的手臂,帶着他騰空而起,轉眼飛到了遠處的一片樹林之中。
在潤州遊仙樓後的樹林中,一個渾身被扒得赤條條的人被人用腰帶牢牢捆住,在地上動彈不得。花信子張遊笑嘻嘻地走上前,替這個人揭開繩索:“黑燕喬三,想不到你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還這麼容易着道。”
那黑燕喬三從地上擡起頭來,破口大罵:“好你個花信子張遊,居然和謀殺洛府滿門的兇手狼狽爲奸,同流合污,今日我若生出此地定然將這個消息公諸天下,你們張家就等着絕後吧。”
“哎呀,怎麼這麼大火氣,”張遊拍了拍黑燕喬三的臉,“你還是想想如果我將你被江湖捕頭鄭東霆這個小角色打昏在地,扒光衣服,五花大綁這條消息放出去,將來你別說想當天下第一風媒,就是普通風媒也做不下去了,哈哈哈哈,喪命事小,丟臉事大啊,喬兄。”
“你……你想怎樣?”黑燕喬三臉一黑,終於忍氣吞聲地問道。
“不想怎樣,你不說我,我當然也不會說你,咱們一向都是好兄弟,過命的交情,不是嗎?”張遊嬉皮笑臉地說。
“哼,今日栽在你手裡,我認倒黴。不過你竟然和鄭東霆聯手去救屠滅洛家滿門的兇手,這實在不象你昔日的性格。”黑燕喬三沉聲道。
“因爲,依照我的慧眼,我能夠看得出,這個事件背後有着非常非常深層次的消息值得我去挖掘,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