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崔顥的多疑,李世民的突然傳召,也確實讓很多人都感到措手不及。
靠近通化門的那一大片宅邸中,當聚集在一起的五姓七望的負責人們,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卻是臉色驟變。
因爲在這些人中,除了那名崔老沒有在朝廷中任職之外,就連盧朝林、盧朝航兄弟倆都在朝廷掛了個正七品的閒職。
李世民的這一則命令,等於是讓他們全部入武王府,到時候各家的兵丁沒有了指揮之人,豈不是會亂了陣腳?
大廳正堂,這十來個密謀之人,一個個面面相覷,臉上的神色都不太好。
崔老坐於主位之上,他眯縫着眼睛,右手輕輕敲打着扶手,半晌之後方纔說道:
“這個時候,李世民應該做的是緊閉內外城的城門,加派衛府兵士衛戍城郭,而後捉拿縱火的兇徒以及尋釁滋事的歹人才對!可是爲何卻一切照舊,而且還下旨召集羣臣去武王府飲宴?”
衆人啞然,沒有人說話,不過從他們那略顯慌亂的眸光中,不難看出他們心中的不安。
身爲從三品少府監的鄭纖華,現在是不能獨善其身了,他說道:“崔老,您說這會不會是李世民在虛張聲勢?畢竟我們在座的諸位,可都是有官職在身的,一旦我們全都走了,到時候各家的兵丁可就都是羣龍無首了?”
崔老沉默了下來,他揉了揉眉心,沉吟了良久,道:“老夫現在也在等家主的消息,一旦那邊確定下來了,我們跟着服從便是了!”
“還等什麼消息?要我說。直接幹他.娘地就是了!反正現在距離子時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的人也已經全部就位!早晚都得動手,何必再等下去呢?”
長得五大三粗。滿臉兇悍之氣的劉姓中年漢子,在崔老話音落地之後就站起身來。粗豪的大嗓門,差點連門都給吼破了。
“劉佳武,你給老夫閉嘴!”劉姓中年男子話音方落,崔老就大聲呵斥了起來,看他那滿臉怒容的樣子,還真是有些唬人,“老夫真就搞不明白了,劉佳文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兄弟。不僅性格暴躁而且還衝動無比,這次的事情搞不好就會壞在你的身上!!”
“哼!崔世榮,我劉佳武敬你是我祖母親弟,這才管你叫聲崔老!你不要仗着這麼點關係就得寸進尺了!”名叫劉佳武的中年男子冷哼了一聲,說話那更是毫不客氣。
“你……”崔世榮被劉佳武氣地面色通紅,頷下的鬍鬚不斷地抖動着。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劉兄,崔老……現在可不是置氣的時候,眼下我們還是好好商量商量,接下來怎麼辦吧!”
就在此時,一直坐在右面上首位置的清瘦中年說話了。
他叫李陽羽。乃是趙郡李氏這次派往長安城中主持起事的當家人。
與隴西李氏不同,趙郡李氏雖說也是出自李氏宗族的發源地隴西,可是趙郡李氏早就與隴西李氏斷了往來。這麼多年來,他們也一直在爲了取代隴西李氏,成爲李氏宗族的正統而努力着。
鄭纖華也趕忙站起來做和事佬:“崔老,李兄說得對!眼下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我們如果還繼續窩裡斗的話,不僅今日的起事會泡湯,怕是你我也都難逃一死!”
“主人,主人……”
就在此刻,門房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在他的手中還捏着一隻小竹筒。
“主人,家主飛鴿傳書!”門房氣喘吁吁地將手中的小竹筒交到了崔老的手中。
崔老急急忙忙的拆開只有小拇指大小的竹筒。從裡面抽出了一小卷布帛,只見布帛上是一溜小字:“依計行事。勿打草驚蛇!”
“呼!”
呼出一口濁氣,崔老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說道:“有消息了,家主說一切依計行事,李世民既然已經召集了所有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員,想來我等之事尚沒事發!這只不過是他虛張聲勢,諸位不要怕,該去的還得去!況且眼下時間上也差不多了,入王府說不定還能夠裡應外合呢!”
“崔老說得在理!我等現在便下去準備!”
崔老話音落地,盧氏兄弟第一個站起來表態。
其他人也是紛紛信服,至於劉佳武也沒有辦法了,只能隨大流,匆匆下去準備了。
……
接到旨意的一衆文武百官,讓長安城一下子變得熱鬧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地不敢怠慢,着急忙慌地或是乘坐轎子,或是坐着馬車,往武王府中趕去。
走進了臨近東市的長樂坊中,巡邏的各府兵士明顯增加了許多,簡直就是裡三層、外三層。就算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也不過如此了。
爲了李世民的安全,他們也是蠻拼地,不僅目光如炬地盯着一個個前來武王府的官員,扶刀的左手更是緊緊繃着,相信只要有哪怕一丁點地風吹草動,這幫傢伙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拔刀而出。
只是令衆臣感到奇怪的是,這些各衛府的兵士們雖然巡邏地很嚴,很勤,但是人數方面卻只不過三四百人,就這麼點人,如果有人來攻,根本就不夠看的。
是以,一衆文武大臣們雖然覺得氣氛很詭異,但是也不敢多說什麼,筆直地入了王府,向着中院大廳中行去。
只是因爲今日李世民打得名頭,是商議今日城內火起以及尋釁滋事之人,另外一點則是大宴羣臣。所以,今日的朝會,也不似每月的大朝會那樣有這麼多的規矩,致使整個中門之外顯得亂哄哄地。
而在正舉辦宴會的中院大廳中,李淵、李世民、李元霸父子三人,以及所有的皇子們,已經從正殿轉移到了偏殿。
門口還有幾個身穿像是後世特警作戰服一樣服裝的魁梧大漢,他們雙手背在腰上,身體站得筆直,就如同一株青松一般。
當所有前來朝拜的人,全都滿面驚奇地看着這些壯漢的時候,不遠處卻是傳來了劉三水那尖細地嗓音:
“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唐雎曰:‘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耳……’”
這出自戰國策的一個小故事,不過卻是讓所有前來朝拜的人,駭然不已。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讓劉三水念這些是什麼意思?要殺誰?要斬誰?要誅誰?
不管這些人心中如何想,此刻高坐偏殿正中軟榻上的李世民,眯縫着着眼睛,不發一言。
“臣等拜見陛下,拜見太上皇,拜見諸位殿下!”
衆臣不敢怠慢,齊齊躬身行禮。
李世民敲了敲軟塌的邊緣,過了良久,知道衆臣心中開始發慌地時候方纔淡淡地說道:“免禮吧!”
“呼!”
一衆文武百官心中呼出一口濁氣,低垂着腦袋站起身子。
而那些五姓七望的族人們,心中卻是‘咚咚咚’地跳動了起來,緊張地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這《唐雎不辱使命》的典故,在平常看來,不過是個小故事,可是放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卻是讓一衆大臣們心中膽寒。
這小故事中的唐雎,是一個有膽有識的謀臣,文記敘了唐雎在國家存亡的危急關頭出使秦國,與秦王針鋒相對地進行鬥爭,終於折服秦王,保存國家,完成使命的經過。
通篇雖說都在講述唐雎的機智、果敢,說他的不畏強暴、敢於鬥爭的愛國精神。
可是誰又曾看到,秦王講述的帝王之怒?
即便是你唐雎刺殺了秦王又如何?帝王崩,必將牽連唐雎的家人,不僅株連九族,更是會搞得天下大亂,到時候真的會是伏屍百萬,血流成河!
不計後果地想要改天換地,最後倒黴的還不是他的家人?天下百姓?
聖人讓劉三水在這裡念這個做什麼?
想要警告誰?
所有人的心裡都開始發毛了,因爲他們突然發現,當今聖人似乎是真地在做什麼打算,或者說是要對哪個不臣之人動刀子了!
有人突然想到了隱太子李建成,渾身不禁汗毛詐起。
那時候李世民還不是天子,甚至連太子都不是,那時候的他只不過是秦王,此秦王可比《唐雎不辱使命》還要狠辣,自己的兩個親兄弟,不僅連他們的子嗣都盡數誅殺,就連府上的下人,以及下人們的九族沒有放過。
那一段日子,是血色貞觀!
現在這位不是秦王了,更不是太子,而是天子,高高在上的天子!
“諸卿,在府中可曾睡得安穩?”李世民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近千人,聲音不大,但是卻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國子監司業,是個身材臃腫的胖子,他的名字叫盧峰,乃是范陽盧氏的人,這個傢伙本就膽小如鼠,再加上這次李世民特意的氛圍施壓,頓時讓這個胖子膽子更小了。
盧峰聯想到當年慘死的隱太子,頓時感覺腦袋後面像是被人重重地給砸了一棍子,腳下一軟,‘噗通’一聲,仰面栽倒在地,竟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