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昊頂着一對熊貓眼走出房間。
昨天夜裡睡不着,本想着忙活一下奏疏的事情。
結果那輕飄飄的毛筆拿在手上就跟鐵錘似的,根本不聽使喚,寫出來的字七扭八歪不說,還大的大,小的小,放在那別說什麼美觀,能認出來寫是啥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想到這東西是要拿給李二看的,李昊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都說伴君如伴虎,誰知道那老虎會不會一個心情不好把他給吃了。
想想還是後世好啊,不管啥東西都是電腦打印出來的,想要什麼字體就有什麼字體,想要多大就打多大。
現在倒好,寫字全憑一雙手,你說這不是難爲人麼,自打軍校畢業之後,老子已經很久沒寫字了好吧。
所以,李昊很煩,特別煩。
老陳知道少爺的心情不好,可總有些事情需要他向李昊請示,比如說派人去城外的莊子裡蒸酒這件事:“少爺,蒙兒他們就要出發了,您看還有什麼需要交待的事情沒有?”
“這事兒你們看着辦,方法不是都學會了麼?”李昊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道:“不過,酒精那東西要繼續蒸,蒸的越多越好,酒也是多多益善,至於比例,你們看着弄吧,總之十天之內給我準備出五百斤的酒精備着。”
“五,五百斤?”老陳將酒糟、糧食與酒精成品的比例算了算,眼角狂抽:“少爺,那,那可是不下一百貫的投入,您看是不是……減點量?”
李昊無所謂的道:“一百貫很多麼?家裡不至於這點錢都拿不出來吧?”
在他看來,堂堂三衛將軍府,一品國公的老巢,怎麼也不至於把百來貫銅錢放在眼中。
然而,老陳的回答簡直讓他目瞪口呆:“少爺,如果不是有陛下給您的賞賜,府上真是連一百貫都拿不出來。”
李昊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啥?”
“少爺,咱府上和別家不一樣,全府上下都是靠着老爺和夫人的俸祿維持,沒有其它產業支撐,這些年如果不是老爺屢立戰功,朝庭時常會有賞賜下來,怕是連這座宅子……都得賣了。”
我了個去的,家裡都窮成這樣了?虧老子還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富二代,敢情那個便宜老子一點經濟頭腦也沒有,當了那麼大的官竟然連撈錢都不會。
還有那個便宜老孃也是,你說你天天跟着老頭子天南海北的瞎跑啥啊,還真當是公費旅遊吶,家裡都窮的揭不開鍋了不知道麼。
李昊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當祖宗的肩膀上擔子更重了,可憐我還是個孩子,爲什麼要這麼早負擔起養家的重任。
望着眼巴巴的老陳,李昊嘆息道:“行吧,錢的事兒我來解決,你讓蒙子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
老陳眼前一亮:“是少爺。”
自從李昊得了皇帝陛下的封賞之後,老陳對他那是言聽計從,不打半點折扣。
這道不是老陳勢利眼,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以前的李德謇那就是個紈絝子弟,紈絝到了讓老陳看不到未來,但現在不同了,李昊的穿越改變了很多東西,這位李家公子已經有了崛起的徵兆,老陳似乎也看到了陳家光明的未來。
“老陳,老陳頭兒,想什麼呢!”
李昊的聲音讓老陳回了魂,打起精神:“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李昊:“去我屋把昨天那酒都拿出來,跟我出去一趟。”
“哦。”老陳也沒問李昊要去哪,直接屁顛屁顛的帶着人取東西去了。
……
……
任城王府,一輛掛着三衛將軍府標識的馬車便停在了門口,李昊人模狗樣的在管家老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還沒等靠近大門,便看到一個守在門口的家僕兔子般竄了出去。
“不好啦,三衛將軍府的人又來啦……”
李昊:“……”
搞毛啊?老子又不是來搶親的,至於嚇成這樣麼?
上前幾步,來到另一個家僕面前,老陳仰着頭:“你家王爺在不?去通傳一聲,就說三衛將軍府世子李德謇來訪。”
“呃……,那個,王爺今日身體不適……”家僕露出一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吱唔着想要拒絕。
但話還沒說完,打從門內有一少年便衝了出來,見到李昊,立刻叫道:“李德謇,你好大膽子,竟然還敢來我任城王府。”
任城王府而已,我有啥不敢來的,李昊莫名其妙的看向老陳。
老陳咳了一聲,主動攔在少年與李昊中間:“景恆小郡王,我家世子有要事要與令尊相商,若王爺在家,煩請派人通報一聲。”
李景恆,任城王李道宗的長子,比李昊要大一、兩歲,雖生於武將之家,卻喜好詩文,在長安薄有文名,平日裡最是看不起李德謇、程處默等紈絝,再加上這次李道宗去李家喝的爛醉,更是讓這位小郡王對李昊厭惡之極,聽說他們要見自家老子,直接拒絕道:“我爹沒空,你們走吧。”
“走?”李昊撇撇嘴,推開身前的老陳:“李景恆,讓我走也成,不過你爹昨天在我家踢爛了三扇門,打傷了六個僕役,外帶還搶了我準備獻給皇帝叔叔的酒,這筆帳怎麼算?你是陪錢呢還是跟我去宮裡打御前官司?”
李景恆一愣,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知道李昊說的那些事自家老子的確乾的出來,辯無可辯的情情況下,咬牙硬撐道:“李德謇……你休要血口噴人。”
李昊一笑道:“這怎麼能是血口噴人呢,那被踢爛的門和受傷的僕役就在我家裡,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給你擡來。”
“你……”
“好了,你這逆子就不要再丟人現眼了。”就在李景恆被懟的啞口無言之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李景恆聞聲詫異回過頭:“爹?!您怎麼出來了?”
臉色有些蒼白的李道宗沒搭理兒子,越過他看向李昊道:“小子,你打算找老子要賠償?還想跟老子打御前官司?”
“嘿嘿……”李昊一笑:“李叔,您這是說哪兒的話,小侄這不是跟景恆兄開個玩笑麼,不瞞您說,今日我來可是找您有大事相商,不知叔叔可有時間。”
開玩笑?李道宗纔不相信李昊會幹這麼無聊的事情,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道:“小子,老夫可還沒跟你算昨天你騙我的帳呢,你竟然還敢找上門來,膽子當真是不小。”
李昊聳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對李道宗說道:“那您看看,我爹這不是不在家麼,我要是再慫點,家門還不得讓人給踢平嘍,所以有什麼不敬的地方您別見怪。”
李道宗並沒有因爲李昊的不客氣有什麼異常表現,反而眼中露出幾分欣賞的神色,點頭道:“行,算你小子有種,若是不怕就跟老子來吧,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麼大事與我商量。”
本以爲老頭子出現怎麼也會教訓李昊一頓的李景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還是自己那個蠻不講理的爹麼,該不是被人給換了吧?
想要追上去聽聽,結果纔剛剛邁開腿,就被李道宗喝住:“你不是要去進學麼?跟着老子作甚。”
李景恆:“……”
對哦,我還要進學,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
……
任城王府的書房中,兩小壇昨日李昊送來的酒擺在矮桌上,李道宗與李昊相對而坐,聞訊趕來的李雪雁在側相陪,盯着李昊的一雙美目之中帶着輕嗔薄怒,那小模樣,還真是讓某些人的小心肝跳了跳。
李道宗倒是沒客氣,連茶都沒上一杯,就那麼直截了當的說道:“小子,什麼事兒,說吧。”
李昊無奈的笑笑:“發財的事,不知李叔有興趣沒有?”
李道宗並沒有把李昊的話放在心上,不以爲意的隨口道:“怎麼個發財法?”
李昊忽然指了指桌上的酒罈:“李叔覺得這酒怎麼樣?”
“酒?”李道宗咂咂嘴,似乎還在回味昨天喝的那些酒,隔了好一會兒才道:“這酒的確不錯,不過,如果你小子想要拉着老夫與你做這酒的生意……,只怕要讓你失望了。”
老人渣,還真是個財迷,竟然沒看上這點酒,如果不是早有準備,怕是該被他趕出去了。
李昊眨眨眼睛:“這麼說,一年十萬貫的生意,李叔是不接了?”
李道宗果然如李昊所想,準備趕他走人,結果一聽十萬貫,起身的動作都走了形,失聲道:“等等,你說多少?”
李昊伸出一隻手:“五萬貫!”
“全部?”
“不,李叔你的。”
“來人,上茶。”
李昊:“……”。
呸,俺鄙視你個老人渣。
剛來的時候讓老子喝冷風,一聽有五萬貫立馬上茶,這也太現實了吧?
正在對李昊怒目而視的李雪雁也覺着有些不是意思,給自家老爹甩了一個大白衛生眼。
李道宗本人倒是沒覺着有什麼不對,藉着下人上茶的功夫,盯着李昊問道:“老夫知道,你小子夠聰明,既然說一年能分老夫五萬貫,肯定是有八成把握,但你小子的錢應該不會讓老夫白拿,對吧?”
“李叔是明白人。”李昊比了比大拇指,笑道:“其實這事對您來說簡單的很,就是帶上兩壇酒進宮一趟,只要陛下點頭答應以此爲貢酒,咱們發財的日子就來了。”
李道宗沉默不語,李昊也不着急,就那麼坐在那裡等着。
唯有李雪雁漂亮的大眼睛不住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琢磨着兩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良久,李道宗開口道:“老夫不知道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老夫要五成股,每年五萬貫你愛給誰給誰。”
李昊毫不猶豫的拒絕:“五成不可能,最多一成。”
李道宗勃然變色:“一成?你小子打發要飯的呢?”
臭表臉,如果不是被你家閨女看到老子的酒是怎麼蒸的,老子一文都不想給。
李昊鬱悶的搖搖頭:“我還沒有富裕到用五萬貫打發乞丐的程度,您要是覺得一成股不滿足,那小侄無話可說。能見到陛下又深得陛下信任的人可並不少,就算真的沒人接這單生意,我也大可等十多天後我爹回來讓我爹去搞定。”
李道宗猛的站起來:“你威脅老子?”
李昊攤開手:“生意而已,您開價,我還價,淡不上威脅。不過我實話給您說,一成已經是我是最大的讓步了,就算我自己也只是有兩成而已。”
李道宗:“……”。
……
……
李昊只留兩成收入他是不信的,不過卻沒說什麼,陰陰一笑,帶着桌上還沒動過的兩壇酒去了皇宮。
活了幾十年的老狐狸,在李昊說出把酒送進宮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其目的是什麼。
不過,老傢伙並沒有指出其中的漏洞。
他決定按李昊說的辦,一成股什麼的他這個當叔叔的就不要了,每年就收五萬貫。
至於將來朝中那些噴子,不,御史怎麼教這小子做一個好人,那是以後的事了,跟他李道宗沒啥關係,反正契約已成,李昊不還錢就去找他爹。
我真是太壞了!李道宗隱約間似乎看到李昊在未來的某一天被打斷腿的樣子,嘴角不自覺露出一絲笑容,可惡的小子,竟敢誆騙老夫,還用酒把老夫灌的爛醉,這回讓你知道李王爺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