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希奭神清氣爽的出發了,帶着京城衙役,一路南下,每去一地,都以排馬牒爲前導,按照李林甫臨走前給他的名單,大開殺戒,但凡曾經與李林甫做對過或者與東宮太子有千絲萬縷聯繫的被貶到地方的官員,都赫然在他的目標之內。
北海太守正是半個月前被貶到此地的大儒李邕,羅希奭大部隊還沒到這裡,排馬牒就已經先送到了,李邕名氣極大,已至古稀之年,兒孫滿堂,原本應該到了其樂融融頤享天年的年紀,可惜禍從天降,改不了讀書人鍼砭時事的臭毛病,看到朝廷被李林甫搞的烏煙瘴氣,雖然家裡人經常勸說,可惜這個習慣一直改不了,這就是所謂的風骨,正因爲有骨氣所以李邕纔會有今天的成就,福兮禍所依,今日被落魄至此,前來送排馬牒的太監,趾高氣揚,絲毫不將李邕放在眼中,而且看這些人的氣勢,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李邕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晚節不保,國之不幸。
果然,羅希奭大搖大擺地帶着大隊人馬,來到太守府,直接將李邕抓起來,蠻不講理地將聖旨拿出來。然後不分青紅皁白,就念了一堆罪名,諸如誹謗朝廷,危言聳聽,對皇帝不敬的話語,然後就命人將李邕拉到北海的大堂上,給李邕杖殺的判決。
四個衙役手握棍棒,將李邕按在地上,就準備行刑,杖殺之罪,無中生有,李邕已經知道這是李林甫要殺人滅口,免除後患,自知此劫難逃,眷戀地看了遠處哭喊着叫冤的兒孫,面對死亡,一代大儒顯得十分平靜,人固有一死,只不過皇帝黃昏,重用奸臣,李邕爲朝廷的社稷,爲天下黎明擔憂。
羅希奭面色殘忍,高坐在首位上,他最喜歡觀賞那些所謂的文人名流被自己判處死刑,一種特別的快感讓他非常享受,而李邕就是天下人所仰慕的大儒功臣,他走到李邕面前,嘲笑着說道:“李大人,你的後事安排完了,本官可就要送你上路了。”
李邕忽然平靜的臉倔強地冷呸了
羅希奭一臉,破口大罵道:“奸臣走狗,你等不得好死。”
羅希奭擦了擦臉上的唾沫星子,臉色陰沉地喊道:“老不死的,到閻王爺那兒去伸冤叫屈吧。”
就在衙役舉起大棒準備施刑的時候,遠處塵土飛揚,一個信使大喊道:“棒下留人!”
“嗯?”羅希奭轉過頭,狐疑地看着飛奔過來的信使,不正是宰相府的人嗎,怎地突然要放過李邕,明明這都是李林甫的安排,難道事情有變?帶着疑問羅希奭接過信使送來的書信,一覽而過,羅希奭沒好氣的吩咐道:“放了他。”
情勢忽變,那些遠處在刑場觀望的李邕的親人驚喜地看到老爺被釋放了,大喜過望。
李邕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是誰出手相救,幸福來得太突然,畢竟大難不死,李邕很想知道背後救自己的人是誰。
“哼,算你命大,有人爲你求情,保你不死。”羅希奭陰陽怪氣地說道。
一波三折,羅希奭氣勢洶洶地帶着手下準備離去,臨行前宣讀道:“李邕不尊聖上,挑撥離間,免去一切職務,貶爲平民。”說完就絕塵而去。
李邕糊里糊塗地逃過一劫,在親人的攙扶下,半推半就回去。
沒了官職,倒也顯得清靜,經過這一劫,李邕也算看明白了,自己是一個文人,是無法改變政治朝廷的,自己已經老了,該拋開沉重的包袱了,如果自己死了,李邕不敢相信自己的親人後代是不是也要遭受李林甫的迫害,劫後餘生,沒有喜悅,只不過讓李邕明白了一些事情。
李邕沒有死,這讓羅希奭很不爽,也很不解,只不過裴敦復與皇甫惟明就沒有那麼好運,羅希奭一路南下,到了淄川,杖殺了裴敦復,裴敦覆被李林甫李林甫李邕害的裴寬下臺,自己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一則是因爲裴敦復參與了陷害裴寬的過程,另一方面裴敦覆被貶之後,一直對李林甫頗有微辭,這纔是讓李林甫決
心殺他的原因。
到了播川,曾經的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羅希奭直接賜他自盡。
到了臨封,賜韋堅自盡,同時杖殺了韋堅同被流放的弟弟前將作少匠韋蘭,鄂縣令韋冰、兵部員外郎韋芝,韋家的人被殺了個金光,只有韋堅的兒子前河南府戶曹韋彥免去被殺厄運,而韋堅的妻子姜氏的,因爲長期遭到韋堅的輕賤,被李林甫允准放還本宗。
李林甫對韋家趕盡殺絕,而與韋堅有關係的官員數不勝數,韋堅的勢力相當於被徹底蕩除,臨封府,韋家的宅子裡,哭泣聲哀悼聲不絕於耳,靈堂上擺放着四個排位,分別是韋堅、韋蘭、韋冰、韋芝,靈堂前,韋彥一個人披麻戴孝爲四個長輩守靈,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沒有流淚,是因爲眼淚已經流盡了,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身邊的親人都被奸人所害,韋彥想死,但是他不能死。
大堂內寥寥數人,剩下的僕人都逃的逃,散的散,一片冷清,韋彥跪在靈位前,不吃不喝,不知道已經多長時間,失去至親的悲傷與面對敵人的迫害時的無力感,心力交瘁的韋彥好似一具行屍走肉跪在那裡。
冷風吹過,不知何時,韋彥的身邊多了一個人,跪下來磕頭燒紙。
“逝者已逝,生者節哀,大哥,你要振作。”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耳邊想起。
韋彥知道來者是誰,但是他沒動,也不想動,精神的打擊,未來的迷失,忽然間永恆的孤獨,這些都像波濤巨浪一般衝擊着他的心扉。
“那麼你想報仇嗎,你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嗎?”
聲音在腦海中撞擊,韋彥的大腦中不停地搖擺着兩個名字。
“羅希奭,不,是李林甫,或者說他們都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真正的罪魁禍首並不是李林甫,等你想通了,再來隴右找我,作爲兄弟,我只能做這麼多。”聲音漸漸遠去,吹風卻比秋風還要淒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