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煙霧繚繞。
李隆基虔誠地盤坐在店內的蓮座之上,這座長生殿是去年剛剛修建完成的,一生的榮華富貴,至高無上,到了晚年,李隆基最害怕的東西不再是天下,而是匆匆歲月,生命的永恆,這是道教虛無縹緲的傳說,貴爲天下之主,李隆基希望自己與楊玉環的幸福生活可以長久的保持下去,越來越感到無力感的身體在提醒着一代帝王,生命在悄無聲息的流逝。
跪拜了半個時辰,李林甫從殿外小心地走進來,在煙霧的縈繞之下,李隆基的臉上洋溢着神聖的光輝,看到李林甫進來了,表情重新變得嚴肅起來。
“微臣李林甫參見聖上。”
“平身吧,李愛卿,杜有齡的案子已經結束了,進宮還有何事。”李隆基不鹹不淡地問道。
李林甫答道:“臣以爲此案與太子有密不可分的聯繫,東宮屢屢與大臣勾結,陛下應該考慮一下重立太子之事。”李林甫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堅定地看着皇帝。
李隆基皺了皺眉頭,自己最信任的宰相,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到廢立太子的事情,只不過李隆基心中對太子位很遲疑,已經到了垂暮之年,李隆基實在不想大動干戈,廢太子等於動搖國本,而李隆基也沒有那等心思去考慮考驗新太子的人選,他的精力更多地花在兒女情長與享樂之上,國家的政事都沒有太多的興趣,更何況東宮雖然屢屢傳出勾結大臣圖謀不軌,只不過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太子本人還是很孝順謹慎的一個人。
李隆基淡淡地答道:“此案雖然牽連到東宮,但是皇兒大義滅親,將杜良媂廢爲了庶人,已經表明自己與此案無關,宰相多慮了。”
李林甫心有不甘,不過從皇帝的語氣中聽到了猶豫與厭倦,明白李隆基在太子位的事情上很保守,立刻低下頭,不再窮追猛打,可惜了這一次良機,不過李林甫此次入宮面聖不僅僅是爲了此事,他自己也從宮中的人的嘴中多少知道了一些李隆基對太子的看法,也對利用這件事情廢掉太子沒有多大的信心。
緩了緩氣
氛,李林甫重新恭敬地提議道:“根據柳績交代出來的問題,地方上那些被貶的官員往往對陛下不滿。”
“哦?確有此事?”李隆基慍怒道。
確定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些人不念及陛下的寬恕之情,反而對陛下頗有微言,對陛下的名聲造成很大的影響。”
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李隆基明白李林甫話中所指,最近兩年韋堅李適之等人被自己開恩免去死罪,竟然對自己的開恩之情以怨報德,李隆基變得冷酷起來,說道:“豈有此理”。
李林甫知道火候差不多,提議道:“依臣所見,不如派人到地方官員排查一番,如果這些被貶之人當真誹謗陛下的名聲,況且被牽扯的地方官員很多,三人成虎,恐怕對社稷不利。”
李隆基沉默地轉過身,繼續虔誠地跪拜。無聲中,李林甫輕輕地退了出去,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皇帝這是默許了他的提議。
回到宰相府,李林甫立即找來羅希奭,將此次的任務交給羅希奭來處理,李林甫陷害了這麼多人,一直害怕這些人不死,留有後患,這一次就可以徹底斬草除根,
“叔父,此次杜有齡案件涉及到的李邕等人死有餘辜,只不過李適之韋堅等人是否也要。。。”羅希奭做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
李林甫陰惻惻地說道:“本相就是要讓斬盡殺絕,李適之韋堅一黨之人不死,本相就好似如鯁在喉,不除不快,這是一張名單,南下而行,然後從南方西行,我告訴你,這個名單上的所有被貶官員,都得死!”
羅希奭神氣萬分地接過這個佈滿密密麻麻名字的紙張,臉上露出一抹狠辣之色,他本杭州人,系鴻臚寺少卿張博濟的堂外甥,他的優點就是熟悉律文,且援引條文深刻,李林甫原本是讓他與吉溫一起主持大案要案,並且將表親的女兒嫁給他結爲親家,然後羅希奭的官文一升再升。
羅希奭與吉溫是最佳拍檔,極盡能事,爲政治靠山翦除異己,只可惜,令官員聞虎色變的“羅鉗吉網。”因爲吉溫的離奇被殺,
現在這些清除敵人的事情都落在羅希奭一個人身上,好殺之人,身上有暴戾之氣,羅希奭死心塌地爲李林甫賣命,這一次,親手將那些政敵斬草除根,正是羅希奭所擅長的事情。
長安城處於中原的西北邊,地勢偏高,陰雨綿綿,交織着形成一道鋪天巨網,壓抑着人的心扉,李躍站在二樓的牀邊,一言不發,神色嚴峻。
羅希奭要排查地方,李林甫要大開殺戒!這是李福送來的最新的情報,相比與天氣陰雲壓在心頭的壓抑,這個情報給他帶來的壓力更多。
車轔轔,大雨傾盆而下,宰相府外,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雨點敲打在斗笠之上,李躍獨自一人上門造訪,而且在這個大雨傾盆的夜晚,豆大的雨點順着狂風打在李躍的臉上,冷靜與冷清,李躍的心中很清晰,這一刻已經等待了七年,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亮晃晃的宰相府三個大字,毫不猶豫地邁出步子。
就像誰也沒有料到會下大雨一般,李躍的登門造訪讓李靜淑大爲驚訝。
她在下人的帶領下將李躍引進門,不知爲何,李靜淑的心裡閃現出一點煩躁。
恍惚間對視,冷漠的眼神讓李靜淑感覺到害怕,比之他平時凌厲的氣勢更加讓人感到蒼白,比之他過去如沐春風的樣子讓人感到心悸,冷漠的猶如野獸,李靜淑慌忙別過頭,打着雨傘,默默地爲他引路。
一前一後,一男一女形同走在陌路之上,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帶着羞澀的少女,而他也不再是那個浪蕩公子哥,七年的時間,就像兩人中間蕩起的雨簾,將兩個原本平凡的懵懂的男女徹底隔開,同一條地板,卻的確是陌路。
李靜淑內心的矛盾表現在她的腳步之上,沒有人知道,其實她並不是李林甫的親生女兒,李林甫將她撫養成人,並且給她提供條件學習四書五經,學習權術,這也是爲何只有她一個女兒讀書的原因,自從李林甫將情報網絡交給她管理,李靜淑就明白了自己要怎樣做來報答恩情。
恩情與自身的情感,李靜淑別無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