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但是……就算你將酒弄走又能如何?”
“你當本班頭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裡是長安城,而我代表着萬年縣縣衙!”
足足過去許久,臉色猙獰的吳自得厲聲開口。
“本班頭想要對付你,本就不需要什麼理由,藉着賣酒的名頭抓你,不過是爲了整件事更名副其實一些。”
“既然你如此狡詐,本班頭自然不會與你客氣!”
吳自得猛地揮手,而後道:“等你到了萬年縣牢房中,看你還能有什麼鬼主意!”
事情發展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沒有任何轉機。
那些個捕快衙役們紛紛抽刀衝向茶樓,而玄奘則拎着戒刀,面色不喜不悲,宛若得道的佛陀。
“阿彌陀佛,諸位施主行事不問緣由,貧僧便不客氣了!”
“住手!”
在雙方大打出手的前一刻,街尾方向突然響起一道呵斥聲。
聲音滄桑,卻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吳自得以及那些縣衙捕快們紛紛轉頭看去,只見街尾方向,有一老人緩步而來,身着紫衫束金玉帶,儀容威嚴。
但凡大唐百姓,人人皆知大唐律令規定,朝中三品以上大員方可着紫配金,穿錯了衣服,那可是要砍頭的。
而這老人,卻堂而皇之的穿着紫衫行走,其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吳自得身子一僵,心中直呼要遭。
而常昊則鬆了口氣,不留痕跡的壓了壓手,街頭街尾的暗巷陰影處,不少人縮回腦袋躲了起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爾等爲朝廷效力,卻做出這種打家劫舍的舉動來,可曾將大唐律法放在眼裡,可曾將當今陛下放在眼中!”
人還沒到跟前,老人三兩句話便給吳自得等人扣了一頂大帽子。
吳自得咬了咬牙,即便心中憤恨,也不得不彎腰低頭:“參見大人!”
他身爲縣衙班頭,放在尋常百姓面前,自然是高人一等。
可衙役一介白身,根本不入品級,跟當朝三品大員比起來,猶如雲泥之別。
“哼,什麼時候,萬年縣縣衙也有如此之大的職權了?”
老人板着臉冷聲開口:“莫不是吳文石真當自己是半個長安城的主人了?”
聞言,吳自得身子一顫,當即倉皇拜倒。
吳文石,正是當今萬年縣縣令,也是他的姐夫。
老人只是瞥了吳自得一眼,旋即轉頭看向常昊:“小常老闆,許久不見。”
“沒多久沒多久,才幾天時間而已。”
常昊笑呵呵招呼道:“歐陽老先生這一身打扮,還真是羨煞旁人,哦,對了,現在應該改口稱作歐陽大人了,是吧?”
這老人,不是歐陽詢還能是誰?
歐陽詢抖了抖衣袖,眸子裡多出幾分無奈。
自從上次從茶樓離開後,在馬車上,陛下直接一道口諭下來,他只得拖着六十餘歲的老邁軀體,又重新回到了朝堂。
按照他的計劃,既然重新回到朝堂上,自然要盡心盡力爲陛下分憂。
這不,剛忙了幾天,便有人送來了一紙邀函,他本想拒絕,直至看到邀函上的地址,這纔出了府。
“既是出了宮牆,喊上一句老先生並無不可。”
歐陽詢並沒有因爲官復原職便態度大變,相反,正因爲身上這件紫袍從何而來,他對這位小常老闆反而多了幾分敬意。
比起以前長輩看待晚輩的目光,現在的他,反倒有種與面前這位小常老闆平輩相交的想法。
“好說好說。”
常昊見歐陽詢態度如常,心情大好:“歐陽老先生既然來了,那就順帶着替我做個主吧?”
“哦?如何做主?”
“就這傢伙,冤枉我違法亂紀不說,還摔了一個價值五十兩銀子的酒壺,想要賴賬不給錢。”
“竟有此事?”
歐陽詢疑惑反問。
常昊則接連點頭,擺出一臉憤慨神色。
兩人一問一答,配合的無比默契,短短几句話,就讓吳自得滿頭大汗。
“我且問你,常老闆說的可是事實?”
歐陽詢願意出面,本身就表達了自己的態度,這會兒問起話來,更是偏袒的不講道理。
而吳自得身爲半個官場上的人,深知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
吳自得咬牙良久,想着來之前得到的命令,心有不甘,可當着歐陽詢的面,卻是半句廢話都說不出口。
“確、確有此事!”
“既然如此,那你便向小常老闆致歉吧,至於那酒壺的錢,也一併賠了。”
歐陽詢稍微一揮手,直接給整件事情定了性:“至於你,改日我自會到萬年縣縣衙拜訪!”
吳自得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刺入手心。
明明是隨手拈來的小事,明明這姓常的不過是一個小小商人,爲何就如此難對付!
像這樣的小人物,又怎麼會認識當朝三品大臣?
吳自得滿心怨念,可形勢比人強,他除了低頭外,還能有什麼辦法?
“常、常老闆,方纔本……我冒犯在先,我向你……”
吳自得說的斷斷續續,足足幾息時間,竟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完。
常昊則神色平淡,絲毫沒有因爲吳自得服軟而欣喜。
因爲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吳自得,根本就不是他要等的人。
真正的主使者,不知道正躲在什麼地方看好戲呢,而面前這個衙役班頭,只是他們的狗腿子而已。
早在那天晚上有人上門打劫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對。
他平日裡鮮少出門,幾乎不與人結怨,所以有人上門找麻煩,只有一個可能,自己賣酒的事情,觸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所以在那之後,他先讓玄奘找來杜祁,開始做出各種準備。
比如說跟杜祁商議,賣酒可以抽分成,讓杜祁的手下們將茶樓裡所有的酒全都分散出去,以大化小。
再比如說,找上劉屠戶他們那些老酒鬼,讓他們配合着演一場戲。
其實在萬年縣縣衙的人來之前,茶樓的確在賣酒,畢竟茶樓囤酒太多,不是一個人抄上幾壺就能帶走的。
所以常昊喊來劉屠戶,半賣半送的方式將酒全部都清了出去,這才換來了茶樓前的熱鬧景象。
如果吳自得先抓四處逃竄的那些人,指不定還真能從那些人身上搜到酒。
最後,便是安排人去歐陽詢的府邸送信,讓他過來幫忙。
論消息的靈通程度,萬年縣裡,無人能出杜老大其右。
所以,他很容易便找到歐陽詢的宅邸,並把信送了出去。
而有人會上門找麻煩,同樣在他的預料之中。
對方找麻煩,正是因爲茶樓賣酒的緣故,既然暗處賣酒都能引來打劫的人,那麼明面上賣酒呢?
對方必定會直接出手干預!
當然,爲了防止引來朝廷的人,常昊特地給酒壺裡裝了水,藉此僞裝。
若是朝廷的人,得知賣的是水而不是酒,自然也就算了。
但若是敵人,斷然不會善罷甘休。
事實證明,這些萬年縣縣衙的人,便是敵人派來的。
打着官家的旗號,處理私仇,只可惜,對方有些小覷了他的本事。
“道歉什麼的就不必了。”
常昊淡然一笑,彎腰蹲在吳自得面前:“賠了我酒壺的錢就行。”
稍稍停頓了一下,常昊臉色驟冷,壓低聲音道:“另外,替我給你身後的人帶句話!”
吳自得猛然擡頭,雙目中竟多出半分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