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美美睡了一覺的常昊精神奕奕,簡單洗了把臉就去了正堂開門。
今天還得迎接那位羅大老闆,別的不說,面子總得給到了。
和往日不同的是,向來很少睡懶覺的檀兒卻不見蹤影,反倒是玄奘在忙活着拜訪桌椅。
好奇之下,常昊隨口問了一句:“檀兒去哪兒了?”
“應該還在休息吧?”
玄奘頭也不擡的回了一句:“檀兒施主昨天晚上似乎被嚇得不輕。”
聞言,常昊頓時精神一震,沒等他開口詢問,玄奘便直接解釋道:“昨天晚上街上行人稀少,檀兒施主自己摸黑回來的,受了驚嚇。”
常昊臉色古怪,頓時沒了接話的念頭。
昨天晚上他讓檀兒去劉叔那邊送信,玄奘兩人雖然回來了,但他卻把檀兒給忘到了肉鋪。
真要算起來,這還要怪他考慮不周。
不知玄奘有沒有察覺到常昊的尷尬,不過以他的性子,即便察覺到了,想來也不會主動開口戳破。
寄人籬下嘛,終歸要有些寄人籬下的樣子的。
不知爲何,玄奘心裡突然有些懷念與常昊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了。
那會兒的常施主多客氣,多拘謹,一口一個大師,叫的多親切。
現在倒好,張口閉口“花和尚”不說,還對自己任意驅使。
想自己堂堂靈感寺的大師,如今在這茶樓中卻跟個跑堂的小廝,護院的打手一般。
“對了花和尚,我昨天晚上從後院挖出來一罈酒,得空記得裝成酒壺。”
門口處傳來常昊的囑咐聲:“記得摻水,允許貪墨半壺。”
玄奘頓時眼前一亮:“包在貧僧身上!”
晌午巳時,羅藝果然如約而至。
這次除了羅誠外,羅藝還帶了一衆護院,人高馬大,身着勁裝,做打手模樣。
而羅藝則換了身黑色錦袍,依舊做商人裝扮。
看他的樣子,分明是想要將“長安城最大酒商”這一身份貫徹到底。
只是,羅藝並不清楚,在他道明姓名的那一刻起,常昊就已經將他的身份摸得一清二楚,乃至於他的下場,常昊也心知肚明。
羅藝來茶樓的確是爲了洽談合作的,約莫是爲了讓契約更顯正式,還特地做了一份紙契,白紙黑字。
常昊拿到紙契後還提出了幾個要求,羅藝順勢做出更改。
隨行而來的羅誠則負責更改,比較出乎常昊預料的是,羅誠此人雖然看起來就不像是好人,但一手小楷卻寫的像模像樣,頗有大家風采。
足足耗費了一個時辰光景,契書纔算正式定型,簽字畫押,一方一份,從這一刻起,兩人便是合作伙伴了。
常昊負責釀酒制酒,羅藝負責傾銷,成本共攤,利潤平分。
當然,羅藝並不知道,除了他之外,常記茶樓還有另外兩個合作伙伴。
契書籤訂,禁酒令解除的消息也貼到了朱雀門城牆上,接下來,長安城中勢必會迎來一場酒水買賣的高漲期。
羅藝手中掌握着城中絕大多數的酒水,眼下這個節骨眼,正是賺錢的最好時機,只不過,羅藝仍舊要求常昊繼續釀酒,釀製出的醉仙釀都要以五十貫一壺的佳品爲準。
常昊原本還在遲疑怎麼開口,結果羅藝這邊反倒先將話頭打開了。
“雖說前段時間我已經收攏了大批酒水,但比起真正需要的數量,還是差了許多。”
羅藝隨手示意羅誠將那份契書收起,目光落到常昊臉上:“在除夕之前,茶樓這邊,最好能給出一萬斤醉仙釀,最好的那種。”
說着,羅藝轉頭看了眼櫃檯桌角。
那地方放了一隻酒罈,早已經空空如也。
正是常昊昨天晚上從後院挖出來的那壇“十年釀”,原本是他要喝的。
當然,臨到最後他也沒喝成,至於那四十兩黃金,也沒有重新收回去。
注意到羅藝的眼神,常昊笑了兩聲,故作坦然道:“十年釀需要時間,只能準備五十貫一壺的醉仙釀。”
“只不過,一萬斤這個量……實在有些爲難啊!”
常昊掰着手指頭算道:“你也嘗過醉仙釀,應該知道醉仙釀的味道如何。”
“如今市面上的酒水大都是五斤糧一斤酒,而醉仙釀味道雖然好,可釀酒所消耗的糧食也多,十斤糧才能出一斤酒,一千斤……”
常昊故意嘆了口氣,搖頭道:“足足十萬斤糧食啊!”
“我擱哪兒弄這麼多糧食去?”
羅藝也沒有想到釀酒會這麼消耗糧食,頓時愣在原地。
常昊還在故意賣慘:“而且現在的糧價居高不下,十萬斤糧食至少需要九萬兩銀子,再加上運輸儲存等消耗,怎麼不得十二萬兩銀子?”
說這話的時候,常昊一臉的真摯。
足足好半晌,羅藝纔回過神來:“竟需要如此數目的銀錢?”
即便羅藝身爲燕郡王,也拿不出這麼多錢。
最重要的是,他府上庫房裡的錢還留有別用,成爲長安城內最大的酒商,只是第一步。
若只是現在就將錢砸到釀酒一事上,之後的計劃勢必會受到影響。
盯着常昊看了許久,羅藝略顯疑惑道:“若我沒記錯的話,早些時候你已經拿到了六萬兩白銀,這些錢……”
“沒啦,一點都沒啦。”
沒等羅藝說完,常昊直接擺手將其打斷:“我辛辛苦苦掙來的六萬兩銀子,還沒暖熱乎呢就被送出去咯。”
常昊轉頭瞥了一眼,語氣淡然道:“說起來,這事兒跟羅誠羅先生還脫不開干係呢。”
“當然,還有早些時候的吳日朗,若不是因爲這兩位,我又怎麼會將那麼多錢白白拱手讓人。”
常昊這一番話,說的旁邊的羅誠戰戰兢兢。
之前羅誠滿心盤算着老爺能將常昊此人收服,到那時候,即便要翻舊賬,自己和常昊平起平坐的情況下,老爺不一定會相信誰的說法。
可任他想破腦袋也沒有料到,姓常的居然成了老爺的合作伙伴。
再加上契書剛剛簽訂,這種情況下,只要常昊稍稍透露出些許口風,老爺肯定是相信常昊而不是相信自己。
“老、老爺,昨天我來的時候,當朝侍中歐陽詢歐陽大人便在茶樓,而且對茶樓多……多有庇護。”
羅誠說的含糊其辭,但話裡的意思已經表露的非常明顯。
常昊爲了保下常記茶樓,花了大價錢請來歐陽詢當門神,而且從結果上來看,效果極爲顯著。
羅藝眯了眯眼,目光中多出兩分戾氣。
常昊神色如常不以爲然,而羅誠則身子顫顫,下意識彎下腰,不敢吭聲。
足足良久,羅藝驟然笑了起來:“好說好說,既然事情因我而起,那自然也就交由我負責了。”
羅藝轉頭看向常昊:“買糧釀酒的錢我可以出,只不過,這糧……”
“包在我身上!”
常昊一拍胸口,說的那叫一個信誓旦旦:“我保證耽誤不了羅老闆的生意!”
“別說糧食了,只要錢到位,到時候我保管將酒一併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