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在長安城,凡事都講究一個面子。
自家先生可是當今太子殿下,莫說偷竊,就算是夜裡開着門不落鎖,怕是都沒人敢進屋行竊。
這扶桑人居然在這大白天的公然行竊,可不是看不起自家先生?
上官儀一臉嫌棄,道:“別廢話這麼多…”
“等一下。”就在上官儀開口時,一道聲音突如其來。
上官儀在看到來者的瞬間,便收起自己的態度,恭敬道:“先生,您來了?”
秦壽點了點頭,而後走到扶桑人身邊,蹲下身,視線落在被擺在地上的土豆上。
“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扶桑人微微一怔,看了看秦壽,又看了看上官儀。
上官儀臉色一冷,寒聲道:“不是問你們話呢?”
“這東西是什麼?從哪兒來的?”
扶桑人被上官儀這一嗓子吼得渾身一哆嗦。
說來也是,現在的扶桑人見到大唐,那可真是兒子見了爹,卑微到不能再卑微了。
其中一個扶桑人慌忙叩首道:“這些東西是吾等從海盜身上買來的,他們的海盜船上滿是這個東西。”
秦壽眯起眼,點點頭。
彼時的大唐是沒有土豆傳進來的,對於這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大多數人是敬而遠之的。
而秦壽心中卻是竊喜,作爲一個現代人,土豆在他手中可以做出很多美食。
不說其他的,就單單一個炸薯條,就是大唐人從未見過的美味。
秦壽想了想,看向上官儀問道:“這倆人都做了什麼?”
上官儀如實答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偷拿了兩瓶香水,一瓶水生香調,一瓶木香的。”
“大概價值三兩銀子。”
秦壽看着叩首在地的扶桑人,微微皺了皺眉,”三兩銀子,倒不是個小數。”
“依照大唐律法,足夠讓你們吃些苦頭了。”
上官儀也在旁邊應和道:“沒錯,況且你們可知道眼前這位是誰?”
“此乃我泱泱大唐的太子殿下。”
“你們行竊的店鋪,乃是太子殿下的店鋪,更是罪加一等!”
秦壽倒是沒有打斷上官儀的說辭。
他看了看跪伏在地的扶桑人,又看了看扶桑人身後站立着的同伴,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彼時的扶桑正處於偷師學藝的階段,他們可謂是文化的盜賊,模仿他國優秀文化,而後融入本國的體制中。
而這其中,大唐文化,更是對扶桑文化影響深遠。
偷竊引香閣的香水,想來也是要帶回去模仿的。
對於此,秦壽自然不能讓他們如願。
秦壽在心裡默默盤算着。
這個時候的扶桑國,極端文化不過初露頭角,還沒有盛行起來。
不過按時間來推算,也差不多快了。
既然扶桑人不遠萬里來大唐拜師學藝,自己不叫他們帶回去一些文化,那是不行的。
嗯。
扶桑人既然這麼喜歡極端,那就讓你們把極端文化帶回去。
總不能叫親密的友人白跑一趟,那也太不地道了。
秦壽緩緩開口道:“你們可知道武士道精神?”
武士道精神?
此言一出,頓時叫幾個扶桑人齊齊一怔。
他們是遣唐使,同時也是扶桑國優秀的武士。
而在扶桑,武士把自己的清譽看的比性命更加重要。
秦壽看着扶桑武士,又說道:“我早年遊歷山河時,曾遇到過一位你們扶桑的遣唐使。”
“他是個極具有武士道精神的人,重清譽而薄生命。”
扶桑人一臉震驚,他們沒想到在這位大唐太子殿下,居然這麼關注他們國家的風俗與歷史。
這就像是兒子被爸爸誇獎了一般,叫他們受寵若驚。
秦壽繼續說道:“當年,他於我大唐酒館用食的時候,與店家起了爭執,而原因則是因爲店家說他吃了兩碗麪。”
“但那位扶桑武士卻堅持自己只吃了一碗麪,後來爲了證明自己只吃了一碗麪,這位扶桑武士便用刀剖開自己的肚子,以作證明。”
秦壽一臉神往地講述着故事,叫扶桑人也是齊齊一怔。
方小商面色古怪,這太子殿下打小就沒離開過長安半步,別說扶桑國的遣唐使,就連朝廷的官員也是近年纔有接觸。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秦壽在信口開河。
他好奇地看着太子殿下,不知道對方在琢磨什麼鬼主意。
“太子殿下,敢問那位武士的刀可是黑色刀鞘,棕色刀柄?”
突然扶桑人臉上滿是激動,迫切開口。
秦壽微微一怔,鬼才知道那人的刀是啥,不過是自己杜撰出來的角色罷了。
但話都到這兒了,他自然不能說些其他的,輕咳一聲,道:“我依稀記得是這樣的。”
秦壽的話剛剛說完,就看到扶桑人面色激動,甚至有人已渾身顫抖起來,滿臉淚花。
“太子殿下說的可是信田枳實大人,他是我扶桑國前年的遣唐使,但一直並未歸國,吾等都以爲信田大人在海上遭遇不測。”
“沒想到信田大人爲了捍衛吾扶桑的名譽,竟英勇自盡。”
“信田大人,真乃吾輩之楷模。”
秦壽則是被突如其來的狀況給逗樂了,他緊緊咬着嘴脣,手掌捂着嘴,一臉的糾結,盡力抑制着自己不笑出聲來。
這幅模樣落在扶桑人眼中,更是叫扶桑人看的心頭火熱,大唐的太子殿下都爲信田大人的事蹟感染,而今提及又是熱淚盈眶。
信田大人,死得其所啊!
信田大人是爲扶桑國的聲譽而死!
秦壽捂輕咳幾下,而後換上一副感慨的表情,道:“一碗麪不過幾文錢,信田大人何曾在意這區區幾文錢?”
“明明只需要認了,然後把錢補齊就了了的事,信田大人卻以切腹來解決。”
“信田大人是爲了捍衛扶桑的聲譽而死啊!”
“這纔是真正的武士道精神!”
此言既出,扶桑武士皆是齊齊土下座,面容悲愴。
這纔是真正的武士道精神,寧可自己身亡,也不能玷污扶桑國的榮譽。
秦壽深呼吸了口氣,看向跪俯在地的那兩名扶桑人,說道:“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扶桑武士,結果卻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我今日本不想追究,但試問今日原諒你們,你們的心可安?”
“你們又該如何面對自己心中秉持的武士道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