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爲李世民玄武門兵變所埋下了禍端。
李世民站立不言語。
李淵亦不開口。
一時間,立在一旁的太監宮女心都提到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出。
要知道自從太上皇退位之後,陛下可就再也沒來過,有什麼事都是派人通知罷了。
而今日,陛下卻親臨此處。
這事可就大了去了。
過了不知多久,李淵才放下手中的棋子,微微擡起頭,說道:“來陪我下把棋。”
李世民看着老態龍鍾的父皇,心中不忍。
應聲後走到几案,盤腿坐下。
李世民持黑,李淵持白。
很快,棋盤上局勢明瞭。
白棋呈大開大合之勢,而黑棋已呈現敗退。
不過幾十回合,李世民便被殺的丟盔卸甲,隨着李淵最後一子落定。
看着棋盤,李淵語氣淡然道:“說起來,這些年咱們下棋不下百局。”
“你好像還不曾贏過。”
李淵神情有些悵然,嗤笑一聲道:“但如今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有些時候,只需要贏一次就夠了。”
李世民眼瞼低垂,輕笑道:“父皇棋藝高超,我自然不如。”
李淵也不接話,將手中棋子丟回棋笥,端起茶盞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
“說吧,出了什麼事?”
對於這個兒子,李淵的確有幾分怨氣,但這些年過去。
當初李淵安居太極宮,不曾移居,其實就是因着怨氣,給李世民添堵。
眼看着大唐日漸鼎盛,李二盛名漸起,那份怨氣似乎也有些消退。
李世民揮了揮手,隨行親信頓時明瞭,將宮中所有宮女太監轟出殿外。
把持着殿門。
李淵眯眼看着這一切,臉上露出一絲凝重。
待宮內清場,李世民才微微呼了口氣,緩緩說道:“遂兒…找到了。”
李淵端着茶盞的手滯在半空,鬚眉微顫,”你說什麼?”
李世民道:“您的孫兒,謠兒,找到了。”
靜。
突然的安靜。
落針可聞。
李淵顫抖着放下茶盞,眼前似乎浮現出那張稚嫩的臉。
李淵雖和李二關係不好,但是對於這個自己只見過兩面的孫兒,確實喜歡的不得了。
當年在得知孫兒遺失之後,李淵更是龍顏大怒,差點沒把李二打個半死。
李淵盡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問道:“當真是溼兒?”
李世民點頭說道:“千真萬確,他就在這長安縣,賣酒爲生。”
“前些日子,送到您這兒的千金醉,就是兒釀的。”
“還有擡價賑災的計謀,也出自謳兒之手。”
“好好好。”李淵喜極,眼眶不自覺有些溼潤,”找到就好。”
“不愧是流着我李家血脈的孩子,不論做什麼,都是人中龍鳳!”
見到李淵高興,李世民心情也好了不少,說道:“所以我想讓兒回到宮中。”
李淵冷哼道:“你早就該把設兒帶回來了。”
兒呢?現在在皇宮嗎?”
“快讓我見見這孩子。”
一提及此,李世民面露難色,道:“暫時還沒,畢竟設兒流落在外這麼久。”
“要重新認了設兒的身份,還是得父皇您點頭。”
李淵微微一怔,說道:“說來也是,畢竟是認祖歸宗的大事。”
但轉念一想,如今儲君已立,此時再突然冒出一個嫡長子。
那麼太子一位。
不對勁兒,這劇情怎麼這麼熟悉?
李淵擡起頭,眼神古怪地看着李世民。
那眼神分明是你小子也有今天的意思。
李世民被這眼神看的頭皮發麻,趕忙說道:“既然父皇點頭了,那我就差禮部尚書去籌備大典一事了。”
李淵點點頭道:“謳兒是我皇室的人,還是儘早讓他回來比較好。”
“對了,溼兒也到了成親的年紀,不知道是否成婚?”
“若是娶了市井女子…”
後面的話,沒有明說,但李世民心中明瞭。
李世民道:兒還未成婚,不過我與觀音婢已爲他指了一樁婚事。”
“是邢國公房玄齡的千金,識大體,有文釆。”
“而且設兒與那姑娘情投意合,倒也正好。”
李淵道:“如此便好,設兒年紀也不小了。”
“還是要儘早成婚纔是。”
“依我看,不如來個雙喜臨門。”
李世民應道:“正有此意,二月十二,驚蟄那天。”
李淵點點頭,”全由你定。”。
二人又是片刻無言。
李淵將棋盤上的棋子收拾起來,”再陪我下一盤吧。”
“這次你持白,我持黑。”
這一次,李淵節節敗退,很快便投子認輸。
“到最後,還是你小子贏了。”
落寞的語氣,似乎有些不甘,似乎也有些釋然。
李世民啞然,起身認真行禮,”兒臣告退。”
就像是很多年前一樣。
兒臣,此時的李世民本不應該這樣說,但他卻還是這麼說了。
也是他最後一次自稱兒臣。
李淵突然笑了,他揮了揮手道:“下去吧。”
正邁出殿門時,突然聽到身後李淵的聲音傳來。
“這李家的江山,交給你了。”
“還有這太極宮,我住的有些膩了,是時候搬出去了。”
“也許你用得着。”
李世民滿頭黑線,正邁出的步子踩空,一個捌憩,差點摔倒。
若是往常,李世民巴不得李淵搬出去。
但此刻聯想到李淵古怪的眼神,頓時心情有些惆悵了起來。
而另一邊的東宮。
碎裂聲亂作,李承乾將几案掀翻,茶盞果脯散落滿地。
“廢物!爲什麼現在才稟報於我?”
“還有那個柳如煙竟敢違抗我的命令!”
聽聞李世民前往李淵那兒的消息之後。
李承乾怒不可遏,臉色漲的通紅。
而在一旁的老人卻神色淡然,緩聲道:“殿下,王爺當時就曾說過,柳如煙不是一步好棋。”
“說到底,柳如煙是裴氏的人,不可信也。”
李承乾瞪着雙眼,怒道:“難道你要我看着父皇召秦壽進宮?”
老人緩緩笑道:“殿下不必着急,眼下皇上不還沒認了秦壽的身份?”
“況且有王爺站在殿下這邊,殿下何須着急呢?”
“只要您聽王爺的,就像往日一樣演好你的角色。”
“您這個太子的位置,還是您的。”
“誰都動不了。”
言罷,老人眼底閃過一絲寒芒。
貞觀三年,正月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