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此戰結束後,有人問他會不會後悔此時的選擇,得到的答案依舊是否定的。
他從不曾後悔過。
不後悔爲了妮妮招惹崔氏。
不後悔爲了素不相識的茶笙,出手打抱不平。
更不後悔爲了雍州城的百姓,可能斷送自己的未來。
他不是聖人。
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僅此而已。
但在隨之攀爬到了城樓的王京景以及衆多千牛衛眼中,這個渾身沾染鮮血,持槍而立的少年,卻是英雄。
是雍州城百姓的英雄。
看着秦壽爲了守住這唯一的登城途徑,而獨自面對着數十名護城兵衛時,王京景心中的震撼是無以復加的。
看着眼前的一幕,徹底叫王京景紅了眼眶。
眼前這位是大唐的嫡長子,是陛下最疼愛的兒子之一。
哪怕他選擇呆在長安城,選擇對雍州百姓視而不見,也不會有人說他半句不對。
甚至哪怕他不選擇攻城,任由瘟疫肆虐,致使雍州變成一座死城。
也不會有人半句不滿。
可這位設王爺卻選擇了一條叫所有人都沒想到的道路。
他來了雍州,在如此勢單力薄的情況下,爲了解救百姓而選擇了攻城。
王京景感覺到心裡堵得慌,眼眶有些熱,所以他在攀登上城樓之後,先是大吼了一聲,而後便拔出腰間的長劍,刺向了護城兵衛。
他們都是大唐的兵士。
都是大唐的子民。
如今卻兵戈相見。
或許是被兩人不要命的氣勢感染,接下來登上城門的千牛衛氣勢也隨着登頂而攀升到了極點。
他們完全放棄了防禦的姿態,拼着自己手上的架勢,也要手刃雍州的護城兵衛。
這是積攢已久的憤怒。
秦壽身懷呂布之力,本就是開掛一樣的存在,所以哪怕有源源不斷的護城兵衛趕來,也絲毫影響不了局勢。
或者說,在秦壽登上雍州城牆的那一刻,結局已經註定。
雍州城破了。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間,鮮血染滿雍州城,慘叫聲戛然而止,有雍州兵衛的屍體從城樓跌落下來,摔得面目全非。
猩紅的鮮血順着城牆宛若蜿蜒的小溪,將雍州城的匾額浸染。
而雍州兵衛皆被俘虜,跪地求饒,只求能保下性命。
秦壽緩緩走到瑟瑟發抖的雍州兵衛面前,眸中古井無波,舉槍,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帶起一顆人頭,和飄灑的鮮血。
“全誅。”
對於這些兵士,秦壽只是說了這兩個字。
即便他們是戰俘,即便他們是大唐的子民。
王京景將劍從屍體上拔出來,看向全身浸染鮮血的秦壽,深深吸了口氣,而後眼神堅定道:“是!王爺!”
話音落定,千牛衛沒有絲臺的猶豫,齊齊舉起兵器,揮向那些早已繳械投降的人。
而秦壽則是提着長槍,一步步走下城樓,朝着城內走去。
王京景沒有說話,緊緊跟在秦壽身後。
先前雍州城牆上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兵戈交接聲不斷作響,早已驚動了雍州城的百姓。
他們躲在家中,瑟瑟發抖地看着自城樓上緩緩而來的那道身影,眼中滿是驚恐。
他們不清楚爲何同爲大唐子民,這羣人卻對保衛着雍州城的兵士動手。
而秦壽顯然也並不在意這些,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雍州府尹--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叛徒!”
便在這時,旁邊突然竄出一個孩童,他手中拿着爛菜葉,狠狠丟向秦壽。
只可惜小孩似乎是忌憚秦壽,離得有些距離,爛菜葉也並未丟到秦壽的身上,而是落在了他的腳邊。
而秦壽前進的腳步也因此停了下來,他微微一怔,低下頭看着腳邊的菜葉。
“王爺。”王京景看着秦壽,遲疑道。
孩童的孃親慌忙扯着小孩的手臂,拖進屋子裡,將屋門緊鎖。
秦壽看着腳邊的菜葉子,他的動作頓了頓,而後擡起頭,看向周圍緊閉的門窗,輕輕笑了。
看來,似乎在雍州百姓眼中,自己纔是害了他們的人。
王京景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輕聲說道:“王爺,他們會明白的,只是現在百姓還被矇在鼓裡。”
“我沒事。”秦壽搖搖頭,突然擡起手將長槍擲出去。
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手持菜刀衝出來的壯漢,被長槍貫穿了胸口,身體驟然倒地。
這是雍州城的百姓,或許可以說是一位熱血漢子。
面對着攻入城門的秦壽,他選擇了拿起菜刀保衛雍州城。
只可惜,他一開始思索的方向就是錯的。
王京景看着壯漢的屍體,沉默了下來。
而此時千牛衛也將雍州城樓的兵衛清理完畢,趕到此處將方纔的一幕盡收眼底,
一時間,這些剛纔還在滿腔熱血的兵士,皆像是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
事情發展到這種局勢,是在場所有人都未曾設想過的局面。
王京景沉默着走到壯漢身邊,將龍膽亮銀槍拔出來,遞到秦壽麪前。
而秦壽卻沒有接,他昂起頭,視線在周圍的房屋一一掃過。
他的聲音並不洪亮,但足以叫這些躲在屋內的百姓聽得清楚。
“我可以殺了那些造反的兵士,同樣,也可以殺造反的百姓。”
“若你們有眼睛,就應該看到雍州城在這些時日是什麼樣子。”
“我可以救你們,那是在你們沒有再做出出格的事的前提下。”
說罷,秦壽便不再停留,來到最近的房屋前,一腳將門踹開,”帶我去雍州府。”
對於剛纔那位壯漢被殺,秦壽沒有絲毫愧疚。
倘若剛纔他不出手,那麼此刻倒在地上的人,便是自己了。
所以秦壽不會愧疚,就像是此刻他一腳踹開屋門一樣。
屋內的是一家三口,此刻男人正拿着鋤頭指着秦壽,但身體卻在不由自主的顫抖。
而女主人則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躲在最後面。
“帶我去雍州府。”
秦壽沒有廢話,手腕一抖,長槍便將鋤頭掃落在地。
男主人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哀求道:“求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對我家人出手,我帶您去雍州府。”
王京景聽聞此言,劍眉皺起,剛要開口解釋,便被秦壽攔了下來。
此時只有等父皇的旨意來到,不然說什麼都是無用的。
現在首當其衝的是去往雍州城,將那該死的狗官找出來。
男主人戰戰慄慄地在前方領路,而秦壽等人則是跟在他身後。
很快,秦壽他們便來到了雍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