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甘露殿上秦壽的表現,大家都有所耳聞,能讓陛下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認錯,這人能是個善茬?
王一清收拾完手頭的物件,起身走向秦壽,臉上帶着笑,”設王爺,這邊沒有什麼事務要處理了,不如我們一起走吧?”
秦壽微微一怔,隨即想起自己與王一清約好宴席的事,趕忙笑道:“王大人不急,不知道杜大人回來了沒,我有些事想與他商議。”
王一清想了片刻,說道:“今個兒倒是沒見杜大人來書局,想來應是吏部那邊有要事處理吧。”
秦壽一直擔憂杜如晦的病,想着今日能好好給他瞧一瞧。
但既然不在,此事也只能作罷。
秦壽點點頭,而後說道:“那這樣的話,王大人,我們走吧。”
兩人攀談的行爲自然引起其他官員的好奇,不知道這二人什麼時候有了交情。王一清也不含糊,當即一側身,做出副請的姿勢。
兩人便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
“雖不知王爺下午有何要事處理,但還是容在下多一句嘴。”
坐在馬車上,王一清笑着說道:“這官場還是要講究一個交字,廣交友,深紮根,如此才能仕途順暢。”
“雖然在下知道王爺身份尊貴,不需要顧忌這些,但官場上小人多,王爺還是謹慎些好。”
“以免被人藉着一些小事嗎,興風作浪。”
秦壽聽罷之後,也是深表贊同。
畢竟剛剛經歷過李承乾一事,不過是藉着陳家村這樁小事,都能鼓吹到如此地步。
這官場和皇城內,還真是讓人不得不謹慎些。
“多謝大人指點。”對於這份好意,秦壽欣然接受,拱了拱手,”在下以後會多加小心。”
王一清趕忙拱手行禮道:“不敢不敢,只是在下的一些拙見罷了。”
一路上,兩人時不時地交談,但不約而同的都沒有提及政務或是官場上的事。
大多是些瑣事。
醉時閣距離長安書局有段距離,所以兩人到達時,已近黃昏。
與月影閣的氛圍截然不同,醉時閣顯然素雅了許多。
過了閣門,入目是寬敞的庭院,一汪碧水臥在院中,有怪石林立,有竹林環抱。
“王大人的品味倒是忽左忽右的,很是極端啊。”
思及月影閣,秦壽不禁有些失笑,看着王一清打趣道。
王一清自然猜到了秦壽在說什麼,當即笑道:“大俗即是大雅,俗雅本就難分,所以在下的品味,也算是折中吧?”
秦壽笑着揺了搖頭,不再討論這一話題,轉而問道:“時候不早了,王大人,我們還是入座吧。”
“好好好,王爺這邊請。”王一清趕忙在前面帶路,引着秦壽便走向早已預定好的廂房。
廂房內同樣素雅,裝飾恰到好處,坐在裡面,有着淡淡的薰香。
“這裡的酒自然不如渡酒肆的酒,還請王爺不要嫌棄。”王一清入座後,輕笑着說道。
秦壽揺頭道:“大人這話倒是說的不在理了,若這醉時閣的酒比渡酒肆的還好,那我才應該不高興纔對。”
此言一出,兩人相視一笑。
宴席就此開始。
不得不說,王一清準備的很到位,這一場宴席,先有舞姬樂舞助興,又有歌姬演奏歌舞漫漫,樂曲嫋嫋,把酒言歡。
氣氛烘托的倒是很足。
不過秦壽始終只是輕輕飲着酒,也不主動攀談。
他在等。
王一清三番邀請自己,絕不會是簡單的交好,一定是有事所圖。
待舞姬舞罷,一少女捧着琵琶走了進來。
若是房瑤漪在此處,定能看出此人正是太原王氏--王幽憐。
王幽憐低垂着眼簾,長髮如瀑鬆散,披在背後散發清香,修長白皙的手指託着琵琶,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形成了動人的弧度。
隨着玉指輕撫弦,琵琶聲像是一條細又亮的蠶絲,光滑而綿密的靜悄悄地延伸着,伸長了,又伸長了,就這樣柔滑婉鬱。
繞在少女指間,繞在案牘腳邊,鑽進了秦壽的心裡,像是淚滴在琵琶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哀怨,控訴,又似乎在爭論。
秦壽舉起酒盞的手滯在半空中,久久沒有動作。
一曲作罷,廂房中陷入了沉寂。
秦壽與王一清都沒有動作,秦壽在怔怔出神,而王一清則是在觀察着李安之,嘴角喝着笑。
王幽憐好看的眉角垂了下來,雙眸靜怡似水。
過了許久,秦壽輕輕放下酒盞,不易察覺的出了口氣,輕輕鼓掌。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如果要形容這裡的琵琶,白居易的《琵琶行》顯然極爲貼切。
這時,秦壽也有些領會到了白居易在聽到琵琶女演奏後,是怎樣的一種心境。
而王幽憐在聽到秦壽脫口而出的詩句時,亦是微微一怔。
作爲宗族的籌碼,她何嘗又不是心中苦悶,只有藉着琵琶才能舒展一二心思。
而眼前這位設王爺的詩句,完美將她的愁緒道盡。
這就是詩華橫溢的設王爺。
王幽憐微微擡起頭,美眸閃爍,映着那位白衣少年郎。
“曲子很好聽。”秦壽回過神來,輕輕說道。
王幽憐站起身,抱着琵琶微微躬身,”多謝公子誇獎。”
“王爺。”王一清見縫插針,”王爺若是喜歡,便叫她陪王爺吃酒如何?”
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秦壽方纔的反應明顯是沉醉了。
王一清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可誰知秦壽卻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驚歎於曲子美,倒不必麻煩姑娘作陪了。”
王幽憐聽到這話,臉色微紅,心中升騰起一種彆扭的情緒。
在宗族那邊,與她同齡的男性,無不愛慕她的美貌,別說陪着吃酒,哪怕是與人說上幾句話,都會讓那人思緒紛飛。
而設王爺卻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這叫她心裡有些許的挫敗感。
但轉念一想到謠王妃,倒也有些釋然。
家有如此美妻,又豈會對她人動心。
“既然王爺喜歡曲子…”見到秦壽不願王幽憐作陪,王一清立刻調轉了方向,繼續說道:“那就讓這姑娘多彈幾首曲子。”
說着,王一清便朝王幽憐使了使眼色。
王幽憐只好再次坐下,捧着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