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商低着頭,輕聲道:“王爺,小商以爲今日下午不妥。”
秦壽身子向後,饒有興趣的問道:“有哪裡不妥。”
“不合禮節。”方小商說道:“四寶只是個丫鬟。”
“您是王爺。”
秦壽點了點頭,道:“蘇小扇也是丫鬟。”
“這並不一樣。”方小商道:“蘇小扇現在已被陛下賞賜,並不是賤籍。”
秦壽闔上眼,也不說話。
地位的尊卑,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橫在人與人之間的巨大溝壑。
但也正如秦壽所說,他並不在乎這些。
可這不代表着別人不在乎,別人會看得過去。
秦壽長嘆了口氣,說道:“派王府內不需要這麼多規矩。”
方小商不卑不亢,道:“需要。”
秦壽此時已經有些怒氣,他盡力平復着情緒,提醒道:“我是王爺。”
方小商猛地擡起頭,眼神堅定道:“正因爲您是王爺!”
“這規矩,才必須要立!”
秦壽一時啞然。
他隱約聽出方小商話裡似乎有別的意思,但卻又品不出具體何意。
方小商此時也回過神來,慌忙躬身道:“是在下逾越,請王爺懲罰。”
秦壽擺了擺手,道:“罷了,我知道你被免官來到謠王府做管家,心中有怨,我不怪你。”
誰知那方小商卻搖了搖頭,坦然道:“也許王爺會覺得我在故意隱瞞,但在我心中並未覺得有一絲委屈。”
“王爺在未被認身份時,我便與王爺相識,那時候我便欽佩王爺的才華。”
“所以在陛下讓我替王爺打理府中事務時,我沒有一絲委屈。”
“也正因如此,我纔想讓王爺更有王爺的樣子。”
方小商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但秦壽並未全然相信。
他總覺得方小商有些隱瞞。
況且秦壽也並不覺得李世民這個千古明君,會因爲自己兒子府上沒有管家,而將朝廷的官吏罷免,調到王爺府做個管家。
荒唐。
實在是荒唐。
秦壽麪無表情,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何如此執着,但此事就先不談了。”
說罷,秦壽便站起身,”我有些乏了。”
待秦壽離開後,方小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緩緩走出門,在院落裡駐步。
皓月當空,方小商抖了抖衣袖,仰起頭看着頭頂明月,眼神中滿是堅定。
距離秦壽成親還有三日。
又是無所事事的一天。
秦壽終於體會到爲何歷史上那麼多王爺喜歡造反了。
這一天天的閒得慌,可不就得給生活找點小小的赤雞。
左右無事,秦壽又惦記起他那輛小破自行車了。
還缺個鏈條就大功告成了。
之前秦壽是想用鐵鏈條,但轉而想起似乎可以用木製鏈條代替。
於是秦壽也沒閒着,把自行車半成品拿了出來,而後量了量齒輪之間的距離。
拿起尺寸,便去木匠鋪子。
付了定金之後,秦壽又折身去了工匠鋪子。
李家府邸不住了,秦壽也不能讓它閒置下來。
最起碼,還可以當做釀酒坊和香水儲藏的倉庫。
這一忙活起來,時間倒是過得很快。
很快。
距離兩人成親只剩下兩日。
而今日,正是秦壽認祖歸宗的日子。
今日長安城的熱鬧,可謂是人聲鼎沸,靠近皇城的地界,熙熙攘攘的堆滿了人。
長安城的皇城內,文武百官早早便候在太極宮外。
秦壽在三更天的時候被喚醒,沐浴更衣,而後穿上朝廷送來的禮服。
平日裡看起來有些懶散的秦壽,待真的穿上正裝禮服,倒是顯得整個人都煥然一新了起來。
氣宇軒昂,看起來真就有了皇子的架勢。
今日是個大日子,秦壽自然不好如之前一般,也是收起了往日的散漫。
坐在馬車上,秦壽長出了口氣,陷入了沉思。
大唐的嫡長子嗎?
秦壽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但之前並未細想過,如今真的到了冊封的這天,心情沒來的由激動了起來。
皇子。
雖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在古時,卻也是權勢頂峰的一批人。
穿越過來短短的幾個月,從最不入流的商,搖身一變成爲大唐的正統皇室。
秦壽輕輕挑開馬車的帷簾,謳王府在靠近皇朝的地界,所以從王府到皇城需要的時間很短。
但仍需要經過一道繁華的街道。
這條街道,是長安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道。
大道兩旁是林立的樓閣。
此刻整條路罕見的有些空蕩,在店鋪的檐下,密密麻麻地站着百姓商販。
只有載着秦壽的馬車,在緩緩前進着。
無論是支持秦壽的人,或是極度厭惡秦壽的人心裡都很清楚。
這段不長不短的路,是最後的機會。
在前方駕着馬車的方小商,面容沉着,他不知道街道清空到底是不是陛下的意思,但他隱約有些察覺,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微微低下頭,沉聲道:“王爺,請多加小心。”
秦壽端坐在車廂內,低低應了一聲。
“就算是我不想奪嫡,也不想讓我進宮嗎?”
秦壽長出了口氣,眼神中有些許動搖。
自始至終,他從未想過奪取皇位,但似乎有些人始終對他提防着。
慶功宴上賀蘭楚石的針對,去往太極殿路上小太監的提醒,似乎把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所受到的禍端的矛頭都指向了一個人身上。
當今太子殿下--李承乾。
“李承乾。”秦壽眯了眯眼,輕笑道:“看來你還是不安分啊。”
根據歷史記載,李承乾在貞觀十六年,刺殺李泰失敗後,聯合李元昌、侯君集等人圖謀不軌,最終事情暴露,廢爲庶民,流放於外。
“太急了啊。”
秦壽對李承乾的行爲下了定義。
自古以來,哪個篡位的皇帝不是忍辱負重,暗中積蓄力量,在最關鍵的時刻才舉兵造反的。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
你看看咱爹,對吧,活生生的榜樣在面前你都學不會。
況且再說了,咱爹就是舉兵造反才登上的皇位,你這點小伎倆,他能看不出來?
可笑至極。
春風帶着暖意。
方小商渾身戒備,攥着繮繩的手心已被汗水打溼。
爲什麼跟在秦壽身邊。
其實不僅僅是因爲陛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