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文泰楞了一下,原本疲憊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狂喜的神情:“這是‘研念着色’?”
龍格並沒有說話,但卻輕微地點了點頭。
這一下,麴文泰臉上的陰鬱頹唐可謂是一掃而空:“好好,文泰恭喜大師這‘大摹育’神功大功告成。
成爲自祖師創立此神功以來第二位將此神功練至此等境界之人,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這畢竟是自己修煉了近乎一輩子的功力,在聽到了麴文泰的恭維之後,即便自覺養氣凝神功夫已經到達了一定境界的龍格也忍不住微微動容,露出了一絲微笑。
只見這龍格微微張嘴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結果他的臉色卻陡然一變。
幾乎就是在龍格臉上變色的同一瞬間,他整個人便如同一團暈染在清水當中的墨團一樣四散而開。
如此近乎神鬼一般的玄異場景,即便麴文泰一向自詡見多識廣卻也忍不住吃了一驚。
若非他慌亂之中總算是沒有忘記自己身爲王者的威儀,恐怕他真就要當場拜倒對着龍格所在的地方納頭便拜了。
等他總算是震定下來之後,卻發現在自己的面前,龍格已然不見了蹤影,麴文泰楞了一下,本能涌現出的好奇心讓他幾乎就要邁開腳步走出門外一探究竟。
但多年來的明爭暗鬥卻讓他死死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腳步,讓他強行壓下了自己心中的好奇老老實實地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恍惚中,麴文泰忽然覺得殿外的夜風似乎變大了……
正當這位站在自家宮殿當中卻又表現得小心翼翼地君王猜測着發生在外頭的事情之時,卻聽見外頭陡然發出了一聲極爲嘹亮的龍吟!
麴文泰頓時一驚,但不知爲什麼,這聲龍吟聽起來卻總是感覺不甚痛快,就好像是被蒙在被子裡頭的“物事”發出來的一樣,讓人覺得有些發“鈍”。
結果就在下一瞬間,麴文泰又聽見從門外傳出來了兩道短促的破空之聲。
這回麴文泰可真就有些慌了神了,畢竟他也是戎馬半生的人物,對於軍陣兵戈可謂是再熟悉不過了。
而這兩道破空之聲……聽起來倒極像是飛矢離弦而出的聲音!
可是龍格的身上卻並未攜帶弓箭!
正當麴文泰在驚疑不定之時,一道黑色的旋風瞬間打着轉就飆進宮殿當中。
麴文泰大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一直籠在袖中的手已經扣住了相應的暗器機括。
結果他的這枚暗器終究是沒有發出來。
進來的正是麴文泰的侍衛長龍格,只是與之前相比,此時的龍格披散了頭髮,左肩處似乎的衣物還出現了一個破口,與之前的沉穩內斂相比多少還是顯得有些狼狽了。
“大師!”麴文泰滿臉關切地看着龍格,“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第二天一早,高昌的王都當中忽然出現了兩個人。
按理說,對於這個人,王都裡的許多住戶早就已經見過了,正是那大唐使團的正使王玄策和蘇辰。
可是當今日衆人見到蘇辰他們之時,依舊忍不住爲之側目。
今日的王玄策不知爲何竟換取了昨日的官袍,改着一身銀甲外罩白袍,耀武揚威地倒提着一杆長槍但坐在神駿的白馬之上,神采飛揚、面如冠玉。
在早起行人們那震驚的目光當中,王玄策這位來自大唐的使臣就這般頂盔摜甲。
倒提了一杆紅纓的長槍,端坐於一匹異常神駿的白馬之上,在道路兩旁行人那慌忙躲閃的腳步聲中趾高氣昂地馳騁着。
但王玄策這快意任俠的馬蹄聲並沒有持續多久。在他所飛馳的這條大道的盡頭處忽然出現了烏壓壓的人羣。
領首的是兩個身着華貴衣物的男子,其中的一個頭上還在日光的照耀之下反射着金屬的光澤。
不得不說,這頂龍首盔還真是惹人注目,王玄策隔着老遠便認了出來。
而放眼整個西域,會戴着如此囂張的兜鍪的人,只有一個——焉耆王龍突騎支。既然這個頭頂龍盔之人的身份確定了,那他身旁的那個人是誰,王玄策自然也就明白了。
若是再按照這個邏輯推論下去,此二人伸手的應該就是這兩位王者各自帶着的臣子了罷……
不過儘管王玄策已經通過那頂兜鍪確認了眼下出來攔住自己去路的人究竟是何身份,但是顯然,他卻並沒有勒停自己戰馬的打算……
——眼看着王玄策如一顆平地直衝而來的白色流星,高昌、焉耆兩國的臣子當即大亂。
“二位往上!”兩邊的朝臣中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還是暫避……”
“住口!”龍突騎支猛然開口怒吼一聲。
這位龍王在西域的兇名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小,他那本就洪亮的嗓音通過面上龍首戰盔的“混響”之後再經傳出,這乍聽之下還真是如同龍吼一般。
站在龍王身後的龍鳩卑訶當即被嚇得練練後退了數步,終於還是腳步虛浮地一屁股向後坐去。
原本後頭的許多朝臣都已經被王玄策這披掛整齊縱馬直衝而來的陣勢給嚇破了膽了,此刻龍鳩卑訶這一坐,完全是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之外,當場撞倒了一大片朝臣。
而這個時候王玄策已然駕馭着戰馬徑直衝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兩位君王面前,雙王身後顫顫巍巍的太傅見狀當即棄了手中拄着的鳩杖縱身朝着高昌王撲了過去。
“王上!”
在這位老臣那充滿了絕望的嘶吼聲中,王玄策卻忽然一緊手上握着的繮繩。
“籲——”一聲示意戰馬停下的唿哨從王玄策的嘴裡發出。
按道理來說,坐在如此飛奔的戰馬背上,若真要它當場急停,那其背上之人但凡騎術差那麼一些恐怕就已經當場飛出去了。
可王玄策不但自始自終都穩穩當當地端坐在馬背之上,就連他發出的這一聲唿哨都是那樣的悠長。
怕在地上的鄭太傅忽然兩眼一熱,還沒等他先哭出聲音來,兩行熱淚倒是先浸潤了他臉上的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