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從長安啓程,出潼關後一路疾奔的快哉營兵將終於是到了。
原本這快哉營滿打滿算也不過五百零幾人,不過好在他們臨行前當今天子還是給了身爲這快哉營營頭的蘇辰一面令旗。
有了這面令旗,蘇辰便可以調動邊地烽燧堡的兵力。
不過每一個堡都只能出三成的兵力。
“天殺的!這老倌可真是摳,就不能直接朵調些人手來麼?”
接過這面令旗的蘇辰一走出城門就對着與他同行的皮洛士罵罵咧咧了起來。
而皮洛士在一旁苦笑着聽完了蘇辰的抱怨之後也是感到頭皮發麻。
身爲正兒八經的唐軍一員,皮洛士當然明白他們此番真是兵力緊缺,可他卻也明白,無論如何,邊地烽燧堡裡的衛戍們是絕對不可能傾巢而出的。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這些烽燧堡的衛戍既然名爲“衛戍”,那對於他們來說,守土纔是第一要務。
這要真是全都出動了,那萬一有那些賊寇趁着這個機會把堡給佔了,那他們的後路可就被截斷了!
這個道理,向來聰慧的蘇辰當然是明白的,所以他除了發發牢騷以外倒也沒再多說些什麼。
只不過,當他們到了瓜州地界,便在一個荒廢的古村落的枯井旁遇到了一個大鬍子。
而這個人,隨行的皮洛士一眼就將其認了出來。
“石磐陀!”
是的,在如今這些突厥狼衛的眼中,那個驚呆衆人的“行腳商人”便是石磐陀。
那個在一衆騎兵當中,被石磐陀氣得不輕的青年騎兵便是皮洛士了。
至於此刻主動跳進了包圍圈內,就在狼衛們眼前的唐人騎兵便是蘇辰了。
在聽到了皮洛士的話之後,這三層包圍圈終於是勉勉強強地左右騰挪出了一條縫隙來。
不過好在,石磐陀並未騎馬自身又長得較爲矮小,所以他倒是勉勉強強地給擠了進來。
一看到石磐陀的這張臉,皮洛士就氣不打一出來。
“老李,這廝你自己看着辦吧!”
在丟下這句話之後,皮洛士便氣鼓鼓地帶上了兜鍪與面甲,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而這石磐陀倒也光棍,只是站在原地伸手抓撓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一般撓還一邊咧着嘴巴發出了憨厚的笑來。
不過他這笑容在這些人的眼中究竟有幾分“憨厚”,那可就不是石磐陀能夠控制的了。
不管怎麼說,快哉營是此番救人的先鋒,而蘇辰是這快哉營的營頭,更是陛下點出來的掌印先鋒官,是此刻在場唐軍名副其實的頭。
於是乎,蘇辰清了清嗓子,隨後低頭看着站在他的馬腿旁的石磐陀道:“這些人便是你所說的‘附離衛’?”
“附離”在突厥語當中,便是狼的意思,所謂“附離衛”便是狼衛。
站在一旁的石磐陀聽了,連忙是點頭如搗蒜。
“真是孬種。”
在丟下了這一句對象不明確的話之後,蘇辰忽然心血來潮。
只聽他衝着石磐陀問道:“我記得,你是會說突厥語的。”
石磐陀連忙附和:“是極是極!李營頭果然是好記性!”
“馬屁有時候要拍得不着痕跡。”
就在蘇辰藉助着石磐陀的翻譯來和眼前的這些狼衛交涉的時候,一直都在沙丘陰影中的啜力卻是起了逃走的心思。
“這幫唐兵的心思應該都在那羣被圍了的倒黴鬼身上吧?我只有一個人,應該注意不到我吧……”
說起來,此刻啜力採取的措施實在算不得什麼好的措施。
按道理來講,他應該再忍一下,等到這些唐兵們都走了才冒頭那纔是上策。
可這一條上策對於現在的啜力來說卻有一個大問題沒有解決:在這麼拖下去,這日頭可就要下去了!
對於這幫子唐兵來說,他們只需要再騎馬跑他個十幾裡的路便能到他們之前久攻不下的那座堡子去了,可對於啜力來說,他就要一個人走夜路!
在這茫茫大漠當中一個人走夜路!
其實按道理來說,此時啜力可失了坐騎,就憑他自己的兩條腿走,究竟是此時就走還是等這些唐兵全都離開後再走其實也沒太大的區別。
畢竟單憑他的這兩條腿,他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趕在天黑前走出這片大漠了。
但是對於啜力來說,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沒有解決:他的體力已經所剩無幾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啜力此刻的眼皮可真是越來越重了。他是真的擔心如果再不起來,那他就真的有可能在此地一睡不醒了啊!
不行,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回去的路上!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的啜力在“回家”這件事情上竟然表現出了一種遠超常人的倔強來。
只見他哆嗦了幾下,終於是換換地從趴在地上改爲從地面上蹲了起來。
做到了這一步的啜力狠狠地喘了幾口氣,隨後一點一點地從地面的陰影處挪了出來。
然而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那麼巧。
啜力剛從這沙丘底下的陰影中鑽了出來卻猛然發現怎麼自己的眼前又出現了一片陰影?
隨後他一擡頭。
一個全副武裝的甲冑騎兵就立在他的眼前,那覆蓋着面甲的臉上,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直直得盯着他!
可惜在唐兵正式出現之前啜力就翻身下馬滾開了,若是有其他的狼衛在這裡,他們一定會認出來,這個人就是一開始挺槊衝在最前頭的那個甲士!
不知道爲什麼,儘管這個甲士的臉上覆蓋着面甲看不見多少表情,可是啜力卻依舊從這個人的眼神中讀出了“嘲諷”。
就在這個時候,啜力聽見這個唐人開口說了句什麼。可惜,啜力的漢話學得並不出色,只能勉強分辨出幾個詞彙,彼此之間根本連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管他呢,謝謝你給我送馬了!
就在下一個瞬間,啜力的身子如同一支利箭一般徑直衝向了這名坐在馬背之上的唐兵!
這個唐兵見狀有些吃驚,但他倒是不急着躲閃。
畢竟就這麼一個小小的沒有重甲護身的步卒竟敢這麼衝騎兵,在沒有足夠的重量加持之下,很容易便被騎兵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