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賈維,心情極其不好.根據各處回報的情況來看,整個藏兵洞有大大小小數十處地方在冒濃煙,而每一處地方,他都派了兵士過去,可待煙霧散盡,竟未發現一個馬賊的蹤影,那洞口也沒有一具馬賊的屍體,就好似一座杳無人煙的荒山野嶺,這是個什麼情況?
他不相信那些馬賊會被薰死在裡面,更不相信他們會捨棄藏兵洞逃了,這都不符合李承訓的性格,他相信一定是李承訓想到了一些辦法來剋制煙霧,雖說他還不清楚對方用的是什麼辦法,但這卻更加凸顯出李承訓的可怕,賈維有些心虛了。
還有一點令他感到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眼看酉時將至,暮色即將降臨,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情形,畢竟自己不如對方熟悉環境,若是對方趁着夜色在這山上山下的大片區域襲擾偷襲,那他可要頭疼了。
不過還好,兩軍相爭終究是靠實力說話,他有數萬大軍而對方僅有一百多人,只要他不貪功冒進,穩健防守,對方也會拿他無可奈何,而他則可以隨時窺探對方的防線漏洞,以步步爲營,穩紮穩打的方式推進,尋求對方的正面對決,就可以毫不費力的一口氣吞掉對方。
兩軍對壘,若想獲勝,貴在知己知彼,賈維也在換位思考李承訓會作何安排,以抗拒官軍大勢,通過大青山那些投降的馬賊,以及附近山民的口中,他對於大青山內的情況可以說算是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了,可思來想去,李承訓所能依仗的,也只有地勢之利,若是可以去掉對方的地利優勢,那他斬殺對方這一百多人,便猶如碾死蟻羣般容易。
所以,從開始謀劃攻打藏兵洞以來,賈維就一直在琢磨如何去除對方的地利優勢,砍伐山上的樹木便是其手段一,煙火燻烤逼迫他們出洞是其二,可這些顯然都沒有收到良好的效果,但他還有第三招,那便是封堵住那些可能存在的洞口,最後去甕中捉鱉。
在藏兵洞煙霧擴散正濃之時,他便已經令隊伍開始尋找並填堵洞口,有的地方大石頭砸下去完全沒有反應,有的地方砸下去“嘩啦啦“一聲,土石翻滾,還真是洞穴。
在濃霧漸漸消散之時,很多小坑小洞已經被封堵完畢,而對於一些闊大的地洞入口,一時無法全部封堵住,便留下相當的兵力看守。
賈維的用意很明顯,他是要封堵住所有可能存在的出路,只留下自己要進攻的數條坑道,然後派大軍順着地道下去,到時無論這坑洞有多少個岔路,他都會分兵過去,一旦發現馬賊,必將全力以攻之。
現在,燃燒的洞口已經清理乾淨,濃煙也從藏兵洞山岩石縫中清散乾淨,經過測試,地洞裡空氣狀況已經可以令軍士可以通過了,已經是萬事具備,只待賈維一聲令下。
“二狗子,你在前面探路。”賈維終於發令,這也拉開了官軍圍剿大青山的最終序幕。
那二狗子瞪着眼睛,嘎巴嘎巴嘴兒,見着賈維兇惡的表情,硬是沒敢吭聲,頭髮一片,他哆哆嗦嗦地走到洞口,還沒等進去,那尿便順着褲管子流淌下來。
他身後的衆兵士一陣鬨笑,而二狗子卻生硬地抖動着眉毛,似笑非笑地傻看着衆人,死活不肯再邁一步。
賈維看得搖頭,心中鄙夷,面上卻和藹地安慰道:“那煙定是把他們薰死了,咱們就是過去收屍的,你怕什麼?令你打頭,是因爲你清楚那裡面的彎彎道道,別怕。”
“哎,哎!”二狗子得得嗖嗖地應了兩聲,麻木地回首看了看與自己通行的那幾個大青山馬賊,那恐怖幽怨地眼神似在向同伴宣示着死亡。
“快走!”他背後的兵士已經失去了耐性,一把推在他的肩頭,直接把二狗子踉踉蹌蹌地推進了洞裡。
其他帶路的馬賊受他感染,全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然後硬着頭皮的跟了進去,他們心裡都清楚,若是裡面有人,一準會最先幹掉他們幾個帶路的。
這幾人進去之後,賈維便命令第一梯隊的官兵立即跟進。
坑道之中,人多了反而不利於兵力展開,因此賈維把自己率領的這一萬人分成了五個梯隊,每個梯隊兩千人。這些梯隊不會在同一時間進去,而是要在後一個梯隊收到前一個梯隊兵力展開不夠的信號時,纔可以進去。
而對於每個梯隊向前推進的陣型,賈維也做了很大的改進。根據蛇穀道、通天橋、天梯、唐園口等戰役的經驗,他特別採取了穩健推進的陣型,即每個梯隊的第一排都是盾牌手,目的是爲了防止對方在狹小空間內的箭矢攻擊,而這次用的盾牌自然都是鐵製的。第二排是長矛手,以矛探測四周有無暗道機關。第三排則是弓箭手,隨時準備遠程殺敵。
第一梯隊的鐵甲軍團,已經陸續進入九嶺地下坑道入口,他們堅強有力的步伐,踏着整齊劃一的節奏,在地洞中漸行漸遠。
二狗子帶路的入口自然是九嶺坑道的主幹道入口,或者說這裡之所以能夠成爲主入口,是因爲這個洞裡雖然怪石磷羣,但是可供人行走的道路,卻是至少可以四人並行。
官軍大約行進了兩個時辰,這一段路,哪裡有岔路?哪裡是死路,哪裡是活路?哪裡該留人,哪裡不留人,二狗子和他的馬賊叛徒團隊倒是分說得清楚,也指示的明白,因此他們行進的也比較順利,用二狗子的話說,此時已經過了九嶺第三嶺,洞外的夜幕早已降臨,洞內更是漆黑一片,賈維早已命令點起了火把,差不多又行進了一個時辰,他們發現前行的道路越發的艱難,越往裡走,空間越是狹小,地面越是凹凸不平,有的地方甚至需要幾人搭夥拉扯才能過去。
賈維的心也是越來越提調得厲害,每行到一處,他都會在想:這裡是伏擊的好地方,會有人嗎?
就在一個岔路口,他忽然發現二狗子等人站在那裡不動了,兩隻眼睛直鉤鉤的盯着前方發呆。
“二狗子,向哪邊走?”賈維見二狗子臉色蒼白,出言問道。
二狗子聞言渾身一哆嗦,“這邊,這邊是個死洞,”說着,他把手指指向另一側較寬闊些的甬道,“往這邊來,”。
見他面色,賈維將信將疑,卻也無法,只得命令,“兩個人進去右側洞口探查,兩個人守住右側洞口,一旦發現敵情,立即示警!其餘人等隨我進入左側甬道。”
就這樣,賈維帶隊,每走到岔路口,總會分出兩人去探查,並留守兩人留守有備無患,待去探查的人回來報說是死洞,便會在洞口做上標記,然後去追趕前軍,若是是活動,則四人都會留下來留守。
賈維的做法很穩妥,這樣至少自己走過的路全都被探查一遍,不至於被李承訓從後面打個措手不及,可惜的是二狗子一衆投降的馬賊們不爭氣,他們已經迷路了。
開始的路,二狗子他們還記得清楚道路,越向後走,他們越是糊塗,只能挑揀一些自己走過的路走,也顧不得這路是通向哪裡的,只知道是活路便好,可是及至到後來,他們見着周圍的景物,已經完全不認得了。
“大,大都督,實在是懵了,”二狗子在一處從未見過的地下十字路口前,他的精神世界已經徹底崩潰了。
但他也知道這樣回答,很可能被對方給一刀斬了,忙又補充道:“這,這裡原來都有木牌指示的,可如今都沒了。”說着,他用手指着洞壁旁邊的一個孔洞。
賈維見那裡確實有被鑿琢過的痕跡,心知二狗子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仍不能掩蓋他心中的憤怒,沒有嚮導,他在地洞裡將會很被動。
“兄弟們也都累了,原地休息片刻!”賈維冷靜過後,下達了命令,然後和顏悅色地問二狗子道:“你說,咱們大概還得走多久才能到底兒?”
他們已經走了三四個時辰了,古代一個時辰爲現在的兩個小時,也就是說走了大半夜,卻連一個馬賊都沒有看到,哪怕是看到一具死屍,也都會讓他們感覺自己在走一條正確的路,可結果恰恰相反。
唯一令賈維感到少許心安的便是火把依然在熊熊燃燒,地道內沒有光亮,全靠兵士們燃起的大量火把照亮,而火把既然可以燃燒起來,說明這裡空氣充足,通風情況良好,便肯定是個活洞,“這地方,我大概有印象,差不多行程過半了,再向裡走便可能從藏兵洞的另一側走出去,但咱們沒去過,也不知道那邊通向哪裡。”二狗子抹擦着頭上滾落的汗滴,恭敬地道。
他出這許多汗,也不全是精神緊張所致,而是因爲天氣炎熱,這地下甬道狹窄,又擠了這許多人,怎能不熱?
“原來是這樣,”賈維想到李承訓終究還是留了一手,這最後一段的坑道,非是他的親信,想必不能允許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