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急着迎他們進來,我先去給寫封信。”蘇遊聽說夏家的人來了,心裡有些着急,原本他回家後該第一時間通知夏高不必送馬的,可是聽說李靖到來卻一時把這茬忘到了腦後。
“既然蘇先生有別的客人,那在下先告辭了。”李天逸看着蘇遊無心照顧自己,更主要的是今天來此的初衷已經完結,自是沒有再呆下去的理由。
“咬金,你去送送天逸,至於門口那些人,先讓他們在門口稍等會。”蘇遊見李天逸執意要走,也有挽留的心情,畢竟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橫波,我們也……”李靖看着程咬金與李天逸走出了客廳,也適時站了起來。
“藥師何必着急?蘇游去去就來。”蘇遊也說不清自己是出於什麼心思要把李靖夫妻留下,但他現在要做的是把夏家的人先打發了。
目前的蘇遊所面對的情況說起來並不複雜,他只需假裝自己不在家,以免自己與他們見面落人口舌;要不是今天在來護兒面前鄭重其事地說出了拒絕之意,說不定蘇遊還會猶豫不決,但此刻的他已是退無可退了。
蘇遊的書信很快就寫好了,他吩咐了小九幾句便返身迴轉客廳繼續招呼李靖夫婦去了。
“請問誰是話事人?蘇先生這會並不在家,小的也不知如何招待諸位;不過,先生走的時候曾吩咐過,若是齊郡夏家來訪,有書信一封可解釋其不便處,招呼不周敬請諒解。”小九一番文縐縐的說話,把眼前一對象是領頭的少年男女唬得一愣一愣的,但他也並沒有失卻禮數,該點頭點頭,該鞠躬鞠躬,活脫脫一個標準的極品家丁。
“把信給我吧,你家先生何時能夠迴轉?”其中的少女在蘇家門口等了半天才等來個蘇遊不在的消息,本是要發火的,卻終是被小九的一番解釋所震住,人家蘇遊家連一個下人都這麼懂禮,自己如果太無禮的話傳出去實在不像話。
“請問小娘高姓大名,待我家先生回來,我也好向他交代。”小九適時地遞過書信,出於禮節還是問了問少女的名姓。
“你們家偏這麼多規矩麼!記好了,小娘我是夏氏牧場的夏子薇。”少女雖是抱怨小九多事,總算是忍住了怒氣沒把馬鞭甩到小九頭上,她說到最後一句時,已是轉身跨上了馬背上。
輕風吹拂,夏子薇藏在紗冪後的臉上滿是冷冷的笑。
“這蘇遊以爲自己當個五品小官就了不起嗎?竟然如此無禮!”出得里門,夏子薇氣不打一處出,狠聲對身邊的少年抱怨了起來。
“小妹,蘇橫波既是朝廷的內史舍人,又是齊王幕府中人,公務繁忙是理所當然的,況且他不是早就留書在家,說明他還是惦記着咱們的。”少年聽夏子薇生氣,卻大是搖頭,隨即開口解勸起夏子薇來。
“無禮就無禮在這留書在家!”夏子薇隨手把信扔給了兄長,後者卻是一臉茫然,搖頭表示不解。
“你沒發現這信是剛剛纔寫的嗎?墨跡都尚未乾透!你現在還認爲他真的不在家嗎?”夏子薇直接指出了蘇遊那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破綻,她生氣的同時自然也得意地想,蘇橫波不是號稱在四方館一日成名嗎?但現在看來他的心思也不過如此嘛。
“那咱們要不要回去揭穿他?”少年一臉憨厚地詢問起妹子,一點也沒有做兄長的覺悟。
“夏子騰,你知道豬是到底是怎麼死的嗎?活活笨死的!蘇遊既是打定主意謊稱外出,你翻遍他家也不一定找得到他了,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倒是他在信中給大伯到底寫的是什麼。”夏子薇對於兄長的一根筋顯得有些恨鐵不成鋼,對他直接點名道姓一陣抑鬱。
夏子騰對於妹妹的嘲諷並不以爲意,只默默地唯她馬首是瞻。
蘇遊寫完信返回酒席後,便命馮凌波把醉生夢死換成了三勒漿,紅拂女暗贊他細心的同時,程咬金卻感覺大是不爽。
“蘇遊敬二哥一杯,希望二哥能答應小弟一件事。”互相勸了幾杯酒後,蘇遊突然鄭重其事地站了起來對李靖道。
“橫波有事只管說,爲兄能辦的一定全力以赴。”李靖不知蘇遊玩的是哪一齣,雖也是舉杯迎合他,卻警惕着遲遲不願將這酒飲下。
“小弟剛纔看見二哥對咬金滿是關切之情,其實我對他亦是恨鐵不成鋼的;咬金是學武之才,但我卻沒有教他的能力,所以蘇遊希望二哥能收他爲徒。”
蘇遊自從剛纔聽李靖拒絕了自己馬球隊的邀請後,就感覺一陣失落,有種要失去這個未來戰神的覺悟,他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出通過程咬金作爲紐帶把他栓住了,他可沒有那種李靖會無緣無故再次找上門來的自信。
“這……據咬金說,他已師從張郡丞了。”李靖看着程咬金這根好苗子也是滿心喜歡的,但他也自有他的顧慮。
“張郡丞是個豁達之人,他不會在意這個的,是吧咬金?”蘇遊對於師承的門門道道多少也還有些瞭解,但他這個來自現代的人才不管這許多呢,何況張須陀本就在千里之外。
“恩,張師當初也有交代過讓我到東都後自行尋訪名師。”程咬金聽蘇遊爲他求李靖爲師,心中自是感激,隨即打蛇隨棍上。
“這樣的話……”李靖點了點頭,他多少還是能看出蘇遊結交之意的,對於程咬金的天賦自也是頗爲意動。
“拜見師傅!”程咬金見李靖點頭,隨即也是聞風而動,當即離席以拜師之禮行之。
畢門亭對於程咬金活絡的心思以及難能的奇遇不知是羨是嫉,他也有上進的心理,卻一直投師無門……
“橫波啊橫波,你這麼做終會使客師恨上我的。”李靖離席扶起程咬金,卻對蘇遊一陣抱怨,不過他的抱怨卻使得紅拂微笑着點了點頭,顯然這個結果她喜聞樂見;李靖如今倒向了蘇遊一邊,就有極大的可能參加馬球隊,也就有了贏球的可能;如果馬球隊在爭戰過程中能最後勝出,李靖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紅拂女心中的如意郎君曾是一個蓋世英雄,雖然李靖如今爲了自己鬱鬱寡歡,但只要有機會讓夫君崛起,她就一定不會錯過任何機會,這大概也是她今日一意要李靖前來拜訪蘇遊的初衷罷。
“不說這個了,剛纔李天逸說到李柱國,不知所指何人。”蘇遊趕緊岔開了李靖的話頭。
“便是樂平公主的女婿,衛尉卿李敏李樹生。”李靖點了點頭,隨即說出了所謂的李柱國的來頭。
“樂平公主是先帝的長女,她所生的女兒自是北周第一公主了。”蘇遊點點頭,這些歷史常識他還是知道的,隋文帝當年就是殺了自己的外孫奪得的皇位,但他的外孫女宇文娥英卻留了下來。
“說起我隴西李氏,秦代隴西郡守李崇是爲始祖。第二代的李瑤爲狄道侯南郡守,第三代李信更是赫赫有名——他扮演了破滅燕趙生擒太子丹的重要角色。到了漢代,飛將軍李廣及其從弟李蔡讓李氏發揚光大。不過李廣之孫李陵投降匈奴後,隴西以李氏爲羞恥。自李陵後,隴西李氏在兩漢三國到西晉,一直默默無聞。這期間出現的李氏著名人物通常出自另一家族,趙郡李氏。
不過從東晉開始,隴西李氏忽然迅速崛起,被霍去病蓄意射殺的李廣三子李敢曾留下一個孤兒。這個孤兒的後代在五胡亂華時,出了隴西李氏第一個君主李暠。當西涼被北涼滅後,李敢的後代分爲兩支:一支是西涼後主李歆之後,傳到柱國大將軍李虎時,被封唐國公,也就是李淵的祖父。另一支是他弟弟李翻之子李寶,逃往北魏,後來成爲北魏滅北涼的功臣。
再來看看李陵在匈奴的後代,在北朝時期,這一脈也出了兩支著名人物:一支是柱國大將軍李弼,如今他的孫子李密繼承了他的爵位。另一支是永康公李崇義,也就是我的祖父了。”
李靖緩緩地敘述起了自己的家族史,蘇遊此時聽來方知原來李靖與李密的關係竟然是如此的近,不過兄弟相殘的事也並不少見,比如如今的李靖有家不能回。
“再說剛纔西涼後主李歆之弟李翻這一支,逃往北魏後,又參加了建立西魏的一系列戰爭,這一支出現了三個有名的李氏三兄弟李賢、李遠以及李穆;如今朝中最爲顯貴的李氏族人就是李賢的孫子李敏以及李穆之子李渾了。”
李靖說至此,卻看向了紅拂,顯然這些事他已經不止一次地與紅拂說起過,紅拂看着丈夫望向自己,自是會意,於是也繪聲繪色地八卦起了李敏的往事:
“當日宇文娥英自行遴選佳婿時,一眼便看中了氣質軒昂且弓馬嫺熟的李敏,文帝愛惜娥英,竟下令借給李敏一品禮儀以迎娶娥英。當時樂平公主便授意李敏道,‘我以四海與至尊,如今只有你這一個女婿,他要你當柱國了再謝恩。
宴會開始後,隋文帝命人彈起琵琶,李敏便載歌載舞。文帝以五品儀同授之,李敏微笑無語;文帝又以三品開府相授,李敏依舊笑而不語;文帝便知他已被樂平公主已暗中提點,只好道,‘授予汝柱國。’李敏這才跪下稱謝,從此亦有了李柱國的雅稱。”
蘇遊聽至此,才恍然大悟道,“我說呢,原來‘柱國’還有此出典,咱們且爲這‘柱國’乾杯。”
李靖紅拂等人自是舉酒相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