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遊拉着來雁北出來,先送她回家,隨後才迅速回了家,雖然今晚他不用太過在意巡邏的士兵,因爲他持有公幹的通行證,不過這麼冷的天,誰會願意在街上游蕩?
回到家時,青荇馮凌波二人沏茶的沏茶,打水的打水,一番雞飛狗跳也無需多提,只是他一坐進洗浴桶裡腦中便浮現出了來雁北的身影。真是距離產生美啊!美從何來呢,當然是通過自己腦子的想象。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蘇遊低吟着《詩經》的開篇,又不免問自己,如今這是得着了,還是求之不得呢?要是得着了爲何輾轉反側呢?真是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又說心中有愛,人生如歌。可別是什麼鏡中花,水中月纔好。
胡思亂想中,蘇遊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不過,蘇遊剛上班就聽到了一個消息,虞世基的母親前幾日在老家病故了,報喪的人今早便進了城。如今虞世基正從洛口倉往回趕,而虞世南已經向吏部提交了回家丁憂的申請函。——父母身故,朝廷官員都有丁憂的潛規則,多則三載,少則一年,連天子都是不能隨意奪情的,卻不知這丁憂事是否與昨日的命案有關呢?
隨後,楊二也從劉武周處得到了好消息,最後一名死者身份在北市東門附近的“有間客棧”被證實是來自毫州城父的朱仁清,她與兄長朱粲在五天前進入這間客棧,而朱粲也在她出事當晚失蹤,同時失蹤的還有這間客棧裡一把劈柴的斧頭。而追蹤虞府車伕和馬車的衙役也傳來消息稱,他們在北邙山山腳找到了虞府的馬車,以及被碎屍的車伕。
彙總這些材料後,楊二雖然對於未能找到朱仁清的屍體以及無法得知虞府的馬車在當晚到底停在何方稍有遺憾,還是大致可以結案了:
“當晚,獨自晚歸的朱仁清遭遇車禍,朱粲隨後趕到,只找到了妹妹的頭顱,但無法追上進入立行裡的馬車,但也知道了馬車裡坐的是歌姬,於是迅速回轉客棧偷來斧子等在路上,直到馬車再次出現後攔下馬車,殺死四個歌姬併爲妹妹拼成一個完整的身體。車伕當時並沒有死,他在朱粲的脅迫下架着馬車出了北門,之後被殺死,朱粲騎馬離開……咱們要做的當然是,通緝朱粲。”
柳謇之不停點頭,這分析不但合情合理,而且絲絲入扣,劉武周等衙役亦是對楊二佩服得五體投地,之後蘇遊聽說楊二的分析後,也是鼓掌叫好,特別是牽扯到那個叫朱粲的傢伙,也讓他同時想到了張獻忠,這兩人顯然都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吃人魔鬼。
“對了橫波,昨日你來府衙,似乎心事重重,而我因爲忙得焦頭爛額無暇顧及於你,你今日又來,當不是隻是爲了給我鼓掌的吧?”楊二對於蘇遊有些歉疚,他當然知道這次破案的頭功應該歸於蘇遊,但爲了樹立威望也不得不有意忽略了蘇遊,好在,他知道蘇遊志不在此,便再以一句玩笑繼續忽略蘇遊。
“當然不是,昨日急着來找殿下,其實是遊在集市中巧遇了一個胡商,而後得知他們國家已經普及了玻璃,而我最近對於玻璃的研究一直沒有進展。”蘇遊昨日本是有了腹稿,經過這一天已是心力憔悴,再加上得以與來雁北牽手的興奮莫名,如今聽得楊二問起,說話竟也顛三倒四的了。
“據我所知,將作監何稠已經在幾年前製成了玻璃,你與他天天在一起,不可能不知道吧?”楊二對於蘇遊現在的狀態也有些好笑,不過,對於昨日蘇遊與來雁北的含情脈脈也是有所耳聞的,他早就從妹妹口中聽聞過來雁北的名字,只是皇家與來家本就有幾道鴻溝,成親之事也是不由得他做主的。且他終歸與楊素顏有所區別,或者說,禮賢下士什麼的只是表面現象,貴族該有的固執早已暗藏在他的內心深處。
“當然,不過按他的方法制造玻璃成本太高了,畢竟,弄出青瓷已經不是什麼易事了。而如今大秦國的玻璃已經普及到民用了,你想,這個屋子裡的窗戶上都鑲嵌上玻璃,屋裡白天是不是不用點蠟燭呢?”蘇遊斟酌了一番,還是用大家都熟悉的“大秦”來代替“東羅馬”。
“這倒可以想象,只是,你不感覺玻璃的價格遠遠高於蠟燭嗎?退一步說,如果窗戶上都裝上玻璃,室內還有何秘密可言呢?”
“咱們可以在窗戶上掛上窗簾,就像車簾一樣。”蘇遊指手畫腳地比畫着,楊二當然不是笨蛋,很快理解了蘇遊所要表達的意思。
“橫波到底要我做些什麼呢?”楊二也知道這纔是重點,點點頭道。
“我聽巴德一番話後有所啓發,然後想到了《抱朴子》這本書,書中會有我要的答案,殿下或許能幫忙找來;再有,大秦國與我大隋相距萬里,巴德不可能是大秦國派來朝貢的使者,但我們可以把他的航海圖騙來,然後帶着他航向大秦,假借答謝貢禮的名義,開闢新的商業航路。如果能夠掌握他們的牽星術的話,我們很快就能開闢新的航路,比如說向東,據說扶桑國就在咱們的正東方。”
楊二當然知道這點,想着前些日子來的那個扶桑使者小野妹子的拜表,楊二已經憤慨了無數次,並且他也曾經像街上那些愛過青年一樣請求過父皇:“給兒臣三千執鞭之士,待兒臣滅此朝食。”隋帝對於他的大話當然只是微笑以對,之後就沒有下文了,歸根結底,楊二也知道父皇對海外的世界仍然有着華夏幾千年遺留下來的固執;要不,他爲何使用成千上萬的人力在內陸挖掘運河,而不是更多的使用海運呢?
大秦人來華的事,早在漢朝就有記錄,不過,他們更多是通過絲綢之路來的,但此時楊二聽蘇遊說起牽星術,一時不由得熱血沸騰,彷彿從此他便在海上開出了一條康莊大道,而他,帶着千軍萬馬乘風而來,扶桑國已近在眼前。
“很好,我希望儘快見到這位大秦使者。”楊二特意在最末兩字上加重了語氣,蘇遊會意,不由得一笑,兩人便相對笑了起來,融洽得就像一對情侶。
“這個沒有問題,好叫殿下知道,蘇遊因此有了靈感,又想出兩樣新鮮物事。”
“哦,我想,你最好還是通過何稠,直接進獻給父皇的好。”楊二看着眼前的蘇遊,忽然又覺得他與雲定興有些相似,人的情感就是如此千變萬化,上一秒可能視你爲生死之交,下一秒卻可能當你是生死之敵。
“這……其實我發明的東西叫‘指南針’,與秦漢時代的‘司南’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是個指引方向的東西。無論是人生,還是行路,最可怕的就是失去方向,而航海尤其如此。”蘇遊說着,拿出了指南針和馬蹄鐵的設計圖。
楊二聽他說到人生,心裡不由有些愧疚,蘇橫波這麼聰明的人,自己對他的些許猜忌,怎能不讓他有所感覺呢?原本,他們也不應該如此生分的。
“橫波,其實,我也願意看到你能加官進爵,對了橫波,此時梅花纔剛開放,你的春天卻已到來了吧。”楊二尷尬一笑,趕緊岔開了話題。
“哪有,八字還沒一撇呢,你知道的,婚姻如果只是兩個人的事該多好啊。”
“那話不是說,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丟不起老臉,娶不回*嗎?”楊二脫口而出,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讓蘇遊一時無語以對,卻莫名想起了兒子蘇雲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