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各逞機心
來雁北生產之時,碧雲公主已經回到了南中王爨國明下榻的小院。
爨國明見姐姐回來,當即問了起來,碧雲只得把蘇遊提出的條件一一說了出來,說完之後又加了一句,“我看那隋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分明是巴不得咱們內亂纔好,以趁便渾水摸魚。”
爨國明自然能夠理解蘇遊想要利益最大化的願望,點了點頭道,“這也正常,要不是那兩個老傢伙把醜話說在前頭,我又何至於想到這騒主意?”
碧雲只得問道,“那弟弟是要一條路子走到黑了?”
“這事吧,還是看一步走一步吧,咱們現在很被動啊。”篡國明點了點頭,又說道,“就算咱們採取主動,可也說不好熱臉貼上個冷屁股呢,那隋朝使者又不是皇帝,他的話隋帝就一定會聽嗎?就算隋朝真會冊封我,萬一段氏和白爨聯合起來怎麼辦?隋朝的軍隊來得及救援嗎?更重要的是,我到現在都確定不了段氏是否與難免的濮部是否狼狽爲奸.......”
見弟弟百般顧慮,碧雲不由得一陣心疼,“要不咱們先拖着隋朝這邊,然後偷偷派人去和濮部接觸?他們可以給段氏支持,也未嘗不可以給咱們。”
“已經晚了。咱們大勢已去,濮部是不可能看好咱們的,現在展示出要拉攏他們的意思,他們說不好直接就把咱們的動向賣給了段氏,這不是逼迫他提前動手嗎?”爨國明搖了搖頭,愁眉苦臉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們難道只有等死一途了嗎?”碧雲也有些焦急,原本想要安靜地想想主意,卻忍不住嘟囔了起來。
“再想想辦法,反正現在咱們可以靠着大樹乘涼,只要隋使不被白爨爭取過去,咱們就有希望。”爨國明滿懷希望地看着碧雲,輕聲說道。
“我的弟弟哎......”碧雲嘆了口氣,想要說些什麼,終於還是沒有說下去的。
爨國明似乎知道自己的姐姐要說什麼一般,當即強笑道,“那這段時間還得靠姐姐去與那隋使多多周旋,摸清他的底線後,咱們也好對症下藥。”
彷彿是用盡了全力,碧雲重地點了點頭,“弟弟的意思,我懂。”
爨國明忙道,“我的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碧雲卻無所謂地說道,“放心好了,隋使雖然看起來滿肚子壞水,卻也不一定看得上我,他的妻妾都是絕色,好在他的夫人馬上就要臨產了.......”
碧雲話音才落,卻聽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她起身開門時,發現走來的正是剛纔自己當穩婆帶去蘇遊處的那婆子回來了。
碧雲尚未說話,那婆子已經三言兩語地說了來雁北要生產,自己卻無能爲力的情況。
話才說了一般,碧雲臉色已是苦極,也只能揮手讓這婆子下去。
爨國明見碧雲愣在當地,忙問道,“怎麼了?”
“我剛纔帶了個假穩婆去那隋使處,哪想到他的妻子正好生了,然後就........”碧雲只得硬着頭皮把來雁北生產的情況接單地說了出來,又鬱悶地說道,“我這一出鬧的,好事辦成了壞事,也不知哪隋使怎麼惱我了.......”
“但願他的妻子能夠順利生產吧,要不你去祝賀她一下?”爨國明也沒想到事情會辦成這樣,當即皺了皺眉,建議道。
碧雲自然明白弟弟的潛臺詞,他無非是想讓自己對蘇遊解釋一下罷了。
想着事情有始就該有終,碧雲也只能自己去填補這個窟窿了,當即點了點頭,告辭弟弟之後便讓人準備禮物去了。
同一時刻,碧雲帶着穩婆去蘇遊宿處的消息也傳到了大相國段如珪的耳中。
段如珪聽弟弟段如玉說完情報之後,一張老臉陰沉得有些可怕,終於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碧雲那丫頭真的去見隋使了?”
段如玉點了點頭,確定地說道,“探子說,她不僅去了隋使的院子,還與他到書房中待了大概有一刻左右。”
“看來爨國明是鐵了心要當隋朝的走狗了!”段如珪當即紛紛然,竟把手中的茶杯都捏成了碎片。
“兄長不必惱火,您想想他們的處境也該理解他們的選擇。爨國昭與他黑人有數代世仇就不用說了,他也不可能忍着咱們逐步蠶食他掌握的那幾個部族啊.......”段如玉笑了笑,輕聲安慰起段如珪來。
聽了段如玉的安慰,段如珪當即平靜了下來,胸有成竹地說道,“也是。就算他爨國明上串下跳那又如何?別說咱們已經說動的濮部,就算只有咱們一族,爨國明那幾個黑人部族又豈堪一擊?東都與南中隔着千山萬水,等到隋帝同意了他的投誠,在調集大軍來此,怎麼着也要四五個月吧?有這時間,咱們早就擺平了爨國明和爨國昭。”
段如珪真無愧於南中第一智者,他自從得勢以來,早就做好了吞併南中的準備。
第一步就是廢掉了一個南中王,讓南中的王位重新回到爨國明這一支的手中;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手段,不僅僅向南中展示了自己的權柄和手段,而且極大地削弱了王族的勢力。
段如珪的第二步棋,就是明裡安撫西爨,暗中勾結濮部。所以一直以來爨國明想要讓段氏打壓爨國昭,他卻從來都只是虛與委蛇,並且多次向爨國昭示好。
段如珪的示好,當然不是爲了聯合爨國昭打擊東爨,如果單單打擊東爨,段氏足矣。
段如珪一直拉攏和示好爨國昭,只是爲了拖延時間,一旦他與南方的濮部達成協議之後,便是他伸出獠牙之時。
那個時候,便是段如珪一句吞併東爨和西爨的最佳時機了。
段如玉自然相信兄長之言,又有些擔心地說道,“咱們聯合了濮部,消滅爨國明和爨國昭倒不是問題,關鍵是有隋使在啊。要是把隋朝牽扯進來的話,到時候他們的報復......”
“我看隋使不會跟你一樣死腦筋!”段如珪看了兄弟一樣,無所謂地說道,“難道隋使還會幫他們兩家守城?只要拿下昆川,我們難道就不能向隋朝求封嗎?千里求官只爲財,我還真就不信了,只要咱們的金銀砸到位了,他們還真要認準這個爨國明而非跟咱們過不去?”
“兄長言之有禮,那咱們什麼時候發動?”段如玉聽了兄長之言,當即豁然開朗,“是趁所有人都以爲我們要等着隋使離開才動手,但我們現在就發動的話,倒可以出其不意!”
段如珪還有些擔憂地說道,“這會還未到魚死網破的時候,咱們不宣而戰的話,爨國昭多半會與爨國明聯合起來,咱們傷敵一千可要自損八百啊,還是等等,局勢明朗些罷。”
段如玉便建言起來,“爨國昭對那個東西分治的計劃很動心,那咱們繼續迷惑他?”
“這些事我親自與他說吧,濮部那邊怎麼說?”
“已經說好了,濮部的王只要咱們把許諾的土地交給他,到時就會出兵兩萬。”
“這就好。不就是要土地嗎?南中四千裡國土,土地還是個事?”段如珪咬了咬牙,他對自己的計劃也是夠執着的。
此時的南中,倒有些像春秋時期,南中王爨國明是負責祭祀的周王,南中大小的貴族則像是各個諸侯國;顯然,段氏和西爨就是其中最大的兩個諸侯王,就如同春秋時期的齊國和晉國。
濮部則更像那時候的楚國。
楚國不尊周王朝爲王,齊國和晉國便以各種藉口聯合起周邊的小弟去攻打楚國。
濮部同樣不尊東爨爲王,不同的是,段氏卻打着勾結濮部來奪取南中。
此時的南中還有一點與春秋時代不一樣,春秋時代的諸侯王都在自己的封地內,南中的貴族卻被南中王收攏到了國都昆川,能夠在自己的領地內駐紮的唯一的貴族只有鎮西王爨國昭而已。
爨國昭收到碧雲拜訪蘇遊的消息,只比段如珪晚了半盞茶的時間而已。
爨國昭聽到消息後也沒像段如珪一樣激動,反倒是淡然地對自己的兒子爨子恆說道,“看來爨國明已經做好做大隋走狗的打算了,咱們也要做好應變的準備了。”
爨子恆當即有些疑惑地問道,“咱們還盡地主之誼,明天宴請隋使?”
“當然要宴請了,越是這種時候,越得和他們搞好關係。”爨國昭看了兒子一眼,笑着說道,“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唄。”
爨子恆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雖然蘇游來到大理只有幾天的時間,但他能深切地感受得到最近一段時間來局勢的變化,他已經看不清前路在何方,卻對自己的父親奉若神明。
兩人正要繼續深入探討爨國明和隋朝的動向時,卻聽探子傳來了蘇遊的妻子生產的消息。
爨國昭當即說道,“你帶着你的女人,藉此機會去看看隋使吧。”
“段如珪會不會胡思亂想?”爨子恆覺得有些不妥,忙問道。
“那算了,這事只當咱們不知道。”爨國昭一想也是,當即笑了笑。
他們不知道的是,段如玉此時已在兄長的點頭之下帶着十餘部下返回了南方,而他下一次到來的時候,他的身後必然不只是十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