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京大興,再到東都洛陽,受楊玄感叛亂問罪者不計其數,斬首者觸目驚心,人心惶惶。畢竟從官軍到百姓,牽連之人太多,難免人心浮動。老相國蘇威看了此事,也是極爲擔憂,自己不敢進諫,便去乾陽殿求見蕭皇后。
自從隋煬帝班師,皇后蕭珺就久坐宮中,少問天下之事。正逢蘇威聊起了時政,到是提起了幾分好奇。
蘇威作揖道:“如今皇上嚴懲賊衆,斬首者三萬之多,牽連三族、九族之人更是不計其數。若能赦免衆人,用於兵役,反到能效命朝廷,儘快平定其他民亂。”
蕭皇后扣了扣指甲,說道:“老相國給哀家聊這些事,難道說天下的民亂,已不止楊玄感這一夥了?”
“恕老臣直言,如今敢叫囂自立爲王的已不下十人了。”
“老相國說來聽聽。”
“而今賊盜越殺越多,屈指數來,現有餘杭劉元進、長白王薄、齊郡孟讓、瓦崗翟讓、東郡呂明星、河北盧明月、渤海孫宣雅、北海郭方預、清河張金稱、河間格謙、平原郝孝德、清河高士達。”
“嗯……”
蘇威列舉了一番頗具規模的起義軍隊伍,蕭皇后聽了半晌不語,蘇威低着頭兩眼亂轉,不敢擡頭。
尷尬了少時,蕭皇后才默默問道:“老相國爲何不直言相諫皇上,反給哀家進諫?”
蘇威故意雙手顫抖,戰戰兢兢言道:“如今皇上心高氣傲,一心東征,最不喜歡別人進諫,老臣豈敢冒犯龍顏。所以才斗膽來求皇后轉呈。”
“唉”蕭珺慨嘆一聲:“老相國你一片丹心,又是兩朝老臣,怎麼連進諫的膽子都沒了。倘若羣臣不能說動皇上,哀家又怎能說服?”
蘇威道:“自古皇家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不足爲怪。唯有陛下,重功業,輕女色,多年以來,宮裡全賴娘娘一人,妃嬪也不過幾個,足見信賴。所以此事,非娘娘進諫。”
蕭皇后看蘇威年邁,便留了情面,點點頭說道:“好吧,這件事就由哀家稟告皇上。”
“謝娘娘千歲。”
等隋煬帝回到宮中,忽聞一陣琴聲悅耳,婉轉悠揚,楊廣輕聲慢步,走到內閣,透着門簾望見蕭珺正撫琴奏曲,而今日蕭珺非同以往,打扮得宛若仙子,髮髻高盤,粉面桃花,豔裝俏美,風雅撩人、美輪美奐。
隋煬帝心想與蕭珺夫妻多年,已經是好久不見皇后妝扮的如此美豔,隋煬帝帶着笑意,挑起門簾,走入內閣,蕭皇后趕忙起身,下拜行禮。
“皇后今晚好有雅興,妝束俏美,風韻饒人,琴聲悅耳,莫不是在等知音。”隋煬帝道。
蕭皇后兩眼含笑,白齒綻露,粉脣微開,好生嬌美,言道:“陛下東征西討,疲於朝政,難得寵幸。今叛亂已平,臣妾方敢撫琴取樂。”
“嗯……好。”隋煬帝大喜,樂道:“請皇后撫琴,朕做賦和曲,今晚龍飛鳳舞,共度良宵。”
見天子龍顏大悅,蕭皇后也興致滿懷,搖琴撫奏,樂曲昇平,隋煬帝聞聲起身,撩袍掄袖,載歌載舞,還即興唱道:
步緩知無力,臉曼動餘嬌。
錦袖淮南舞,寶襪楚宮腰。
一曲過後,蕭珺點墨潤筆,將楊廣所做詩歌,一一記下,說道:“方纔陛下,唱的幾句詩句,打算喚做何名?”
“就取名《喜春遊歌》吧。”
蕭皇后寫罷,又問道:“陛下平定楊玄感叛亂,擺脫內患,何不做詩以抒懷?”
隋煬帝搖了搖頭,說道:“平定楊玄感叛亂算得了什麼?這與朕南征北戰的功業相比,何足掛齒,不值一提。”
蕭皇后we1道:“怎能說不值一提?如今賊寇四起,禍亂各州,臣妾尚知,難道陛下還不曾聽聞麼?”
“朕不想聽,誰敢亂講?”隋煬帝頓時微微一笑:“今日雅興,皇后說說,到也無妨。”
蕭皇后放下御筆,向前走了幾步,坐下來依偎在隋煬帝身邊,裝作嬌滴,規勸道:“陛下久在邊陲,關內民變迭起,倘若再有第二個、第三個楊玄感殺到東都,只恐臣妾再不能見陛下了。”
若是旁人說此話隋煬帝早已暴怒,而今美人相伴,夫妻情深,到使得隋煬帝心生思量,說道“皇后如此顧慮,這天下能有多少盜賊?”
“臣妾聽說,從青州到冀州,盜賊橫行,揭竿而起。臣妾返回東都之時,也曾遭遇瓦崗賊寇,絕非空穴來風。”
話說到這裡,隋煬帝眼眉之間,才泛起一陣凝重,說道:“皇后放心,朕明日就召集重臣,商議處置青州、冀州的賊寇。”見隋煬帝答應平定民亂,蕭皇后心中這才減去些許顧慮。這纔是:
皇后明事曲宮房,智激天子學賢良。
若無連戰高麗事,何必今日討匪荒。
過了兩日,蘇威、宇文述、裴蘊、虞世基四人被召入御書房,商議平亂之策。隋煬帝問道:“朕聽說四方百姓,揭竿造反,鋌而走險,朕欲先平定青州、冀州的盜賊,諸位愛卿可有良策否?”
隋煬帝一味征討高句麗的心思有所轉變,知道先平內亂了,老相國蘇威心想,必是蕭皇后的枕邊風起了作用,這才大膽奏道:“楊玄感的叛亂已滅,牽連人數確難以計數,陛下何不赦免受牽連之人,招安爲兵,效力朝廷。天下的盜賊,老臣覺得也可以此方式,招安收納,補充兵源。”
蘇威力主和平方式,招安盜賊,但隋煬帝瞅了蘇威一眼,思量不語。其實這楊廣四方征戰,從未聽說過招安議和的策略,根本沒把蘇威的建議看在眼裡。
旁邊的宇文述一看隋煬帝臉色,暗自揣摩,皇上不語定是不願招安,趁機進言道:“皇上文治武功,蓋過千古,豈能與賊盜言和,臣主張調兵剿賊。”
“嗯。”隋煬帝這時才深深默許,一看皇上認可,裴蘊趕忙言道:“臣亦主張動兵剿賊,格殺勿論,否則天威何在?”
虞世基也順意奉承道:“萬國眼中,大隋已是堂堂天朝,連個賊寇都不能剿,怎能算的天朝,臣也力主剿滅。”
老臣蘇威一看三個重臣只會迎合君意,站在一旁不言不語,隋煬帝看也沒看蘇威,言道:“朕決意出兵,剿平反民。立刻傳旨來護兒,返回青州,圍剿永濟渠沿岸匪患。”
“遵旨!”
……
單說水軍都督來護兒平定楊玄感平定了,以軍功進爵榮國公,奉旨前往青州齊郡(今山東濟南),參與剿匪。
原本來護兒在東萊主持水軍,就駐紮青州,此次返回,一路東進,暢通無阻。來護兒命六兒子來整爲先鋒,前面開路。
眼看齊郡將至,走至伏牛山,忽然山間草木搖曳,一通悶鑼驚想,鳥雀驚飛,只見不遠山坡之上,涌出一羣山民,各執兵器,蜂擁而來,攔住了去路。
六公子來整勒馬止步,橫槍隊前,定睛觀瞧,但看爲首一將面堂發黑,濃眉虎目,鬚髯如刺,披髮寬肩,身着布衣,胯下一匹烏龍追風駒,手中一口朴刀,左右嘍囉裝扮各異,皆是聚衆起義的貧民百姓。
來整一看,心中驚道:好一羣山夫野賊。只見爲首黑臉頭目,立馬大道,高聲呼道:“伏牛山大寨主孟讓在此!留下兵器馬匹,饒爾等不死,否則爺的刀下不留人!”
來整冷笑一聲,笑答道:“本將軍沙場見過何止千萬,爾等蟊賊何足懼哉!”
這位伏牛山大寨主孟讓,在此聚衆多達數千人,在此殺官濟民、殺富濟貧,令當地官吏都望而生畏,今見來整說話輕狂,心中震怒,問道:“白臉的娃娃,你是何人?”
“我乃榮國公六子來整是也!”
“哈哈!”孟讓大喜,喊道:“今日當斬榮國公之子,立我威名!”孟讓揮舞朴刀,催馬殺出。
六公子來整不容分說,出馬迎戰,在這伏牛山下廝殺起來,兩人打了七八個回合,孟讓不時對手,一時大意被來整揮槍刺傷臂膀,孟讓大叫一聲,掉頭而逃。
此時後隊的主將來護兒、副將周法尚已到陣前,見孟讓大敗,來護兒傳令擊鼓進兵,官軍一起殺出,與伏牛山的嘍囉兵混戰一起。
六公子來整武藝高強,左突右殺,將嘍囉兵殺的大敗。孟讓帶着一羣嘍囉,見後隊官軍增多,自知不是對手,調轉馬頭,倉惶而逃。
一見孟讓退回山中,攔道的上千個嘍囉兵一看寨主孟讓負傷,來整勇不可擋,化整爲零,四散逃離,循入山林之中。
伏牛山起義軍大敗而逃,來整回到軍前,作揖道:“回稟父帥,盜賊已入山中,地勢不明,未敢追擊。”
“傳令收兵。”來護兒收攏兵馬,不敢在伏牛山戀戰,趕路要緊,便率兵繼續趕往齊郡大營。
又過一日,大軍纔到齊郡大營,鎮守齊郡的主將張須陀、副將賈務本已恭候多時,出營十里,恭候迎接。
衆將官相見各施禮節,齊聚中軍大帳,張須陀作揖道:“榮國公千里而來,末將有失遠迎,一路上還算順當吧?”
來護兒道:“實不相瞞,沿途之上,遭遇伏牛山盜賊,未曾想山上嘍囉極多,可見天下賊盜愈加嚴重。”
“末將已得快報,伏牛山的賊衆,已向東逃去,投奔了長白的反賊王薄。”張須陀站起身來,對衆將說道:“王薄自去年起兵,四處打家劫舍,如今已聚集賊盜三萬餘人,眼下孟讓失利前去投奔,正好合兵圍剿。”
張須陀命人展開地圖,指點說道:“長白之地,在齊郡之東,依山近水,乃用兵之地。”
來護兒點了點頭,言道:“本帥手下有足夠水軍,可水陸並進,圍剿盜賊。”
聽說來護兒調來水軍,張須陀大喜不已,正在商議之餘,忽然有探馬來報,一個校尉急匆匆跑進大帳,單膝跪倒,抱拳道:“急報!章丘縣令急報,長白王薄、平原郝孝德、渤海孫宣雅三路賊兵會聚長白,賊盜已達十萬。”聞聽此報,衆人目瞪口呆,這纔是:
十萬百姓十萬兵,起義烽煙亂世興。
奈何隋主已失道,纔有九州不安寧。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