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水(今清川江)一戰,整整三十萬將士血無歸路,命喪疆場,損兵折將,代價巨大,宇文述貶官三級,魚俱瓚問了死罪,其他牽連官員也有不少,令大隋王朝大傷元氣。隋煬帝楊廣壓抑的坐在臨朔宮,一連幾日茶飯難進,與皇后蕭珺愁顏相對。
由於涿郡的糧草十分有限,隋煬帝已先行派遣樊子蓋返回東都洛陽,籌措二路軍糧,接濟前敵,幾乎在涿郡的所有文武大臣,都在焦急的等待二路糧草的到來
死沉沉的氣氛,已使得隨行的宮人多日不幹出歡笑之聲,就在此時一個小太監急匆匆來到宮內,奏道:“啓奏皇上、娘娘,大將軍魚俱羅入宮請罪來了。”
“十有八九是爲魚俱瓚的事。”蕭皇后道。
“自己的弟弟管教無方,朕正要問訊,宣他來見。”
大將軍魚俱羅得知二弟魚俱瓚殘害士兵,被問成死罪,心中恐慌,擔心自己受到牽連,便去宮中,向皇上皇后請罪。
來到臨朔宮,魚俱羅拜見了皇上皇后,魚俱羅奏道:“二弟魚俱瓚,殘害士卒,秉性惡劣,罪有應得。身爲兄長,管教不嚴,末將自感慚愧,特來請罪。”
魚俱羅畢竟當年事楊廣身邊的千牛侍衛,不好不留情面,便看蕭珺臉色,蕭珺言道:“大將軍忠心爲國,令弟帶兵無方,豈能牽連將軍,不必顧慮。”
隋煬帝道:“皇后已經發話,將軍不必顧慮,只要忠君報國便是。”
“娘娘仁愛,賞罰分明,末將感激不已。”魚俱羅作揖道。
蕭皇后看魚俱羅還是明白事理的人,又說道。“近來涿郡變冷,哀家屢感不適,昨日與陛下商議,決意暫回東都,既然將軍在此,欲命將軍護駕,以爲如何?”
魚俱羅趕忙叩拜,言道:“皇后不計末將過失,用人不疑,末將感激涕零,願擔此重任。”
長話短說,蕭皇后對遼東氣候有所不適,便先行返回東都,留下貴嬪蕭敬嫣伺候隋煬帝。大將魚俱羅護送皇后蕭珺一路南下,返回洛陽,入了青州府(今山東)境內。
沿途之上,除了垂柳枝條,草野依舊,似乎多了幾分冷清,少了許多喧囂。到了青州府地界,永濟渠已經是擁擠不堪,很多朝廷的船隻停滯河道,與民船交錯,整個運河幾乎阻斷,令蕭皇后一行無法前行。
無奈之下,蕭皇后決定改走陸路,衆人正從船上搬遠車輦,只見前面一隊官兵,列隊而來。
在隊伍最前面的大將魚俱羅,拍馬前往打探,只見迎面的官軍之中,爲首一將,頭戴赤銅盔,身穿赤銅連葉甲,胯下追風白尾駒,手中烏金虎頭槍,腰佩寶劍,長得儀表堂堂,劍眉鷹目,細長鬚髯,氣宇不俗。
一見有皇后鳳輦,再看魚俱羅,便知道是皇家侍衛,這名將官槍掛馬鞍,翻身下馬,來到岸邊,躬身參拜:“末將齊郡通守張須陀,聽說皇后鳳駕到此,特來護駕。”
皇后蕭珺走出御船,打量一番,便問張須陀:“漕運因何堵塞,不能前行?”
張須陀道:“回稟娘娘千歲,自從皇上東征以來,長白盜賊王薄,自稱“知世郎”,聚衆爲盜,打劫河運,甚爲猖狂。”
“難道賊患至今未平?”蕭珺問。
張須陀道:“那王薄做下反詩,四處傳唱,所傳之處,百姓揭竿而起,且越傳越大。”
“將軍可否將反詩寫下。”蕭珺遂命宮人將筆墨端到張須陀近前,張須陀略想片刻,提筆編寫,詩曰《無向遼東浪死歌》: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着紅羅綿背襠。
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
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寫罷,宮人呈與蕭皇后,細細一讀,蕭珺着實吃了一驚,言道:“既然如此,哀家暫改陸路,此事哀家必將呈奏天子。”
“有勞娘娘千歲。”張須陀率領官軍親自護送,趕往汜水關。
一路之上,蕭珺鳳輦中,細讀王薄所做《無向遼東浪死歌》,倍感時事多難,社稷危險,大隊人馬前行,忽然一陣鑼響,鳥蟲驚飛,四面殺出伏兵,當見爲首兩人擋住去路。魚俱羅大驚:“何處叛軍?”
張須陀心中明白,言道:“這定是山中響馬。”只見爲首兩人立刀橫馬攔住去路,喝道:“瓦崗好漢翟弘在此,快快受降!”
魚俱羅深知鳳輦就在身後,眼前的盜匪絕非雞鳴狗盜之輩。蕭皇后的御攆侍衛衆多,又有魚俱羅、張須陀帶兵,獨孤武都、堯君素隨行,三三兩兩的山賊土匪無人敢惹,唯獨走到瓦崗地界,遭遇山賊。
魚俱羅、張須陀定睛觀瞧兩個劫道的賊首,一個鬚髮半百,眉間有道長疤,二目雄視,高鼻樑,大嘴巴,一把鬍子,已經黑白相參,身着綠布短衣,腰圍虎皮戰裙,胯下捲毛烏騅馬,手中金臂砍山刀,此人乃是瓦崗山大寨主翟弘;另一人頭戴嵌玉藍布帽,身穿藍布短袍,外穿獸皮甲,胯下戰馬名曰鐵驪青,手中一口冰魄寒光刀,此人在當地更是大名鼎鼎,名叫翟讓。
魚俱羅道:“爾等蟊賊,好大的狗膽,可曉得這乃是皇廷御輦!”
“大爺劫的便是皇家御輦。”翟弘不容多言,催馬舉刀,殺了過來。
魚俱羅大戰陣見過千千萬,哪裡把這山賊放在眼中,正要迎戰,張須陀言道:“將軍何須赴其勞,殺雞焉用牛刀?待末將會他。”
張須陀催馬迎戰,二人混戰一起。這翟弘平日在山間打家劫舍,殺官濟民,殺富濟貧,差官衙役打劫了不少,未曾想這張須陀勇猛過人,武藝高強,未戰七八個回合,翟弘便被張須陀一刀砍落下馬。
翟讓一看大哥戰死,催馬出戰,大將軍魚俱羅出馬相攔,二人不容分說,交鋒酣都,未過幾個回合,翟讓哪裡是魚俱羅的對手,只得虛晃兩刀,奪路逃走。
蕭皇后與陳婤二人躲在鳳輦中,聽被盜賊打敗,這才掀開車簾,只見魚俱羅、張須陀催馬來到近前,魚俱羅雙手抱拳言道:“皇后娘娘勿驚,方纔是瓦崗的山賊,散兵遊勇微不足道,末將與張須陀已將盜賊打散。”
“唉!”蕭珺長嘆一聲,感悟道:“沿途匪患叢生,皇上執迷不悟,一心東征,後患無窮呀。”
陳婤在一旁勸道:“娘娘勿憂,回到洛陽,娘娘奏懿旨勸諫皇上,或許可行。”魚俱羅也贊成此策,蕭珺只得先回洛陽。這纔是:
疆場廝殺征戰忙,今知身後賊亂綱。
功敗垂成攘外難,後院起火安內慌。
書說簡短,張須陀率兵護送到了汜水關,鳳輦這才一路平安,返回東都洛陽,此時東都留守樊子蓋已經提前幾天先行返回了東都,組織正調軍糧之事,出城相迎。
回到東都行宮,蕭皇后、樊子蓋、魚俱羅等將官各自落座,蕭皇后言道:“哀家此番回東都,一路之上屢見盜賊,倘若任由滋生,必將誤國。”
樊子蓋言道:“眼下之計,必須先勸住皇上,罷兵休戰,減賦養民,否則反民越積越多,後果不堪設想。”
“眼下誰又能勸得動皇上?”
一看蕭皇后滿面愁容,樊子蓋心中明白,皇上討伐高句麗心切,聽不進直言相諫,便說道:“若進諫皇上,並非百官所能說動,只有娘娘千歲進諫。”
蕭皇后回想,當初高熲、賀若弼、薛道衡、張衡等人進諫,一言不當,便遭皇上問罪,難怪眼下朝中奉承的多,進諫的少。
正在幾人閒聊之時,忽然有人來報,禮部尚書楊玄感求見。樊子蓋速命人有請,只見殿外匆忙忙走來一人,一身官服,二眉高挑,兩眼昂視,一表人才,身高七尺開外,此人乃是楊素之子楊玄感。
楊玄感官居禮部尚書,奉旨籌備軍糧,來到殿上。楊玄感一看皇后回了東都,趕忙拜見了皇后,楊玄感言道:“臣奉旨籌糧,如今糧草已足,特向皇后娘娘和樊大人請命,何時發糧?”
蕭珺言道:“哀家正欲親自請旨,奏明天子,暫且不做東征,。”
樊子蓋道:“娘娘高見,如此最好。若能勸動皇上,用這批軍糧抵消稅賦,方爲上策。”
楊玄感也十分贊成,沒有立即出征送糧,而先返回了自己的府邸,等候差遣。楊玄感麾下有一副將,名叫李密,字玄邃,京兆人氏,此人足智多謀,有豪傑之志,見楊玄感輕輕鬆鬆的回到府上,不像是事態緊迫的樣子,李密上前一步,作揖問道:“敢問尚書,樊大人決意如何?”
“出乎意料,蕭皇后已回東都。今日商議,皇后說將親自擬道奏疏,請皇上休戰。”
李密冷笑一聲:“卑職看來,皇上絕不會聽別人進諫。”
“這可是皇后親自進諫。”
“那也無濟於事。”李密搖了搖頭。
走進了屋裡,楊玄感倒揹着雙手,爲難的嘆了口氣,眼看着天下民怨沸騰,盜賊蜂起,也預見到這麼下去,大隋江山早晚會大禍臨頭,自己官居要職,只恐自身難保,對李密說道:“皇上連續征戰,民衆造反,怨聲載道,只恐再徵高麗,就要誤了江山啊。”
李密一看,楊玄感也有對皇上的不滿之意,便建議道:“尚書大人高見,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效命楊廣終究是窮途末路,必不能長久。”
“李將軍之見,當下該如之奈何?”
李密道:“恰逢中原大旱,百姓生計艱難,而大人手握軍糧,何不借此機會起兵造反,另立明主。”
“啊?”楊玄感驚駭的用手一擋:“這個是謀逆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