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仲文極力主張猛攻,宇文述便命於仲文爲先鋒官,率兵先行。宇文述當面仁義,背後狡詐,召來二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商議對策,宇文述道:“勝負無關緊要,都是皇上揹着,可是做臣子的難免要被問罪。”
宇文化及道:“父帥趁早稱病,早早回家得了。”
“胡塗,倘若大隋獲勝,我全家都得賞賜,況且已經打過鴨綠江,豈能臨陣辭官?”
宇文化及胸無良策,宇文智及卻想出一計,言道:“父帥可向各位都督散佈流言,就說於仲文想貪圖戰功、不思後果,日後皇上有什麼怪罪,必然牆倒衆人推,推給於仲文。”宇文述大喜,認爲此計甚妙,傳令兵馬跟隨於仲文等各路大軍,一起進兵。
隋軍長驅直入,高句麗屢屢派兵,卻屢戰屢敗,直逼高句麗都城柳京,全軍之中,最爲得意的便是於仲文。
於仲文主張快速進兵,眼下又進兵神速,最貪功的宇文述一路之上心中又犯顧忌,對兩個兒子化及和智及言道:“於仲文到是碰了大運,各路大軍連戰連捷,反倒讓老夫沒了面子。”
宇文化及道:“父帥還是知難而退吧,讓人家佔了上風了。”
“荒唐,於仲文得了上風,難道老夫就不能把他拉到下風麼?”
智及琢磨了一番,言道:“於仲文主戰不主退,節節取勝,早晚必得頭功。父帥不如早勸皇上見好就收,只要高句麗稱臣納貢,早早退兵。”
“智及所言有理,老夫須勸勸皇上。”
隋軍很快東渡薩水(今清川江),在柳京城外30裡處,安營紮寨,連日行軍,人困馬乏,衆將四處打探,卻不見來接應的來護兒、周法尚。這讓衆將大爲意外,各路都督有齊聚中軍,商議軍情。宇文述言道:“如今兵臨城下,糧草將盡,卻不見來護兒接應,水軍運不來糧草,這仗可打不下去啊。”
於仲文言道:“與其坐等軍糧,不如火速攻城,柳京就在眼前。”
宇文述一想,三十萬大軍強攻柳京,必勝無疑,而於仲文必是頭功,便生了嫉妒之心,言道:“皇上有旨,各路都督齊頭並進,決戰之事不得擅做主張,還須等待聖旨。”
“兵貴神速,一旦貽誤戰機,滿盤皆輸。”於仲文道。
宇文述一抱拳,提醒道:“老夫反正是聽皇上的。”
宇文述言外之意,就是暗指於仲文不聽旨意,話說到這份上,各路都督便不敢再說攻城之事,於仲文更是憋屈,無言以對。這纔是:
百萬大軍稱雄師,各懷鬼胎誰能知。
功成合力衝鋒日,身敗猜忌自戕時。
三十五萬大軍,在柳京城外又等兩日,此時隋煬帝楊廣意御駕親臨,衆將領一起把隋煬帝請入中軍寶帳。
隋煬帝環視各路都督,問道:“攻破柳京只在旦夕,爲何這兩日躊躇不前?”
各路都督各有爭議,宇文述道:“陛下御駕親征,只爲降服高句麗,倘若強攻,柳京守軍必然死守,拖延日久,軍糧不足,人心必亂。”
大將於仲文道:“大軍尚未攻城,怎知會拖延日久,末將願打頭陣!”
宇文述道:“柳京城池高大,易守難攻。”
於仲文還想爭取,只見隋煬帝擺了擺手,一個力主招安議和,一個堅持決戰攻城。兩個大臣的意見犯了衝突,此時糧草也又十分吃緊,使得隋煬帝進退兩難,遲疑不決。
偏巧此時,一個校尉來報:“啓稟陛下,高句麗丞相乙支文德出使求和。”
隋煬帝大喜,對各路都督言道:“大隋乃是仁義之師,招安撫慰也是應當,只要高句麗納貢稱臣,朕可從輕發落,不計前嫌。”
一看隋煬帝大講仁義,宇文述趕緊奉承:“臣也力主議和,早日退兵。”
“准奏,朕就命許國公爲使者,前去議和。”宇文述大爲得意,於仲文剜了宇文述一眼,心裡又是一陣憋火,知道宇文述是隋煬帝的寵臣,也不敢再諫言。
許國公宇文述召見高句麗使者乙支文德,這乙支文德長的國字臉,單眼皮,小眼睛,八字小胡,臉上總帶着幾分狡詐。
來到談判的大帳之中,兩方使者,施禮各座,談到眼下軍情,乙支文德說道:“不瞞許國公,如今高句麗深知大隋兵強馬壯,百萬雄師,我主爲遼東蒼生大計,願意納貢稱臣,歸還薩水以西的土地,求和罷兵,永不渡過薩水。”
宇文述一聽這話,心中暗喜,若是議和成功,自己大功一件,就可以沖掉於仲文的頭功,宇文述帶着一臉欣慰說道:“只要高句麗國王納貢稱臣,我主既往不咎,大施仁義,永結和好。”
乙支文德道:“納貢稱臣,決不食言,若能議和,我王定當厚謝國公大人。”
宇文述聽了大爲高興,盤算着說道:“只要高句麗納貢稱臣,早一天晚一天都好說。但是我大隋也是百萬雄師,不能空手而歸吧。”
乙支文德問道:“那許國公的意思是?”
“先進貢三萬車糧草吧,眼看打到柳京了,我在把將士們請回去,也該吃好喝好吧。”宇文述道。
乙支文德眼珠子一轉,心中暗想雖然宇文述說話底氣十足,但是無形中透露出隋軍糧草不足的問題。
“只要大隋皇上撤兵,三萬車輛草立刻送到軍前。”乙支文德道。
高句麗承諾贈送三萬車糧草,使得這次談判很快達成議和,雙方一拍即合。這才引出:
議和不慎漏軍機,怎料高麗生猜疑。
百萬大軍欲擺尾,伏兵天降遭突襲。
議和之後,宇文述在隋煬帝面前,大表功績。不戰而屈服高句麗,又使遼東和清川江以西全部劃入大隋版圖,隋煬帝覺得志得意滿,終於完成了自己第十二個心願,便傳旨返回涿郡。
糧草已盡的隋軍,紛紛開拔,撤兵離去。退至薩水(今清川江),這是偏將慕容遐從後軍快馬趕到御駕跟前。
宇文述一看慕容遐這麼着急,便問道:“皇上歇息了,慕容將軍有什麼急事要奏報呀?”
慕容遐道:“我父帥在後軍發現沿途有高句麗兵馬,若隱若現,只恐有埋伏。”
“嗯?”宇文述滿懷自信說道:“老將軍多慮了吧,高句麗已經答應贈我軍三萬車軍糧,補充軍用,想必是正在籌糧草的兵士。”
“國公大人,這不會是對方的緩兵之計吧?”
“胡說!”宇文述訓斥道:“老夫親自與乙支文德議和商定,豈能有錯。”慕容遐不敢頂撞宇文述,也沒見到隋煬帝,只得返回後軍。
薩水(今清川江)岸邊成羣結隊的隋軍兵馬,沸沸揚揚,集結岸邊,大量的士兵將兵器擱置一旁,忙碌的打造着渡河的木筏,少數兵馬從水淺的河段陸續過河。
大隊人馬正在忙碌渡河之時,忽然戰鼓驟起,喊殺大震,也不知幾時跟上了大批高句麗兵士,突然殺出,讓毫無戒備的隋軍大驚失色。
高句麗兵馬三面殺出,直衝隋軍。幾十萬隋軍還不知道高句麗的議和是詐降,萬沒想到高麗兵士突然出現。
隋軍心神大亂,雜亂無章,頓時亂成一鍋粥,人羣擁擠,踩踏疊加,老將慕容三藏正在後軍,見事不妙,率兵匆忙迎戰。
此時正值午飯之前,隋軍腹中空空,又忙着伐木,原本等着高句麗送來三萬車糧食果腹,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高句麗笑裡藏刀,反戈一擊。
慌亂之中,一些將士找不到兵器,只得拿樹枝、石頭打鬥起來。瞬間又有大批高句麗騎兵,飛馬衝殺,把亂戰的隋兵衝得人仰馬翻,抱頭狼竄。
交戰未幾,後軍的大隋將士狼狽不堪,如烏合之衆,一鬨而散,老將慕容三藏深陷重圍,力戰不竭,連誅敵兵百人,命喪敵陣,戰死薩水岸邊。
幸好長子慕容遐身負數傷衝殺出來,正遇蕭瑒雖然率兵來救。蕭瑒問道:“令尊現在何處?”
滿目瘡痍的慕容遐道:“父帥深陷敵陣,只恐不保。”
“我來掩護,將軍快撤!”
“七國舅多加小心。”
蕭瑒揮舞寶劍,率兵阻攔,奈何殺上來的高句麗兵士早有準備,增援也越來越多,又有弓弩手遠處策應,蕭瑒未戰幾何,隊伍便潰散而敗。
又敗一陣,蕭瑒正慌忙指揮撤退,殺來的高麗大將高建武,搭弓上箭,直射蕭瑒。蕭瑒一個不留神,一箭穿胸,重傷落馬,所部將士更是馬踏人踩,死傷慘重。
薩水江邊隋軍將士爭相逃命,混亂成堆,高麗兵馬騎兵在前,步兵隨後,長驅直取,衝散隋兵,將渡河的隋軍分割包圍。
大將薛世雄所部過河去路也被高麗兵馬阻斷,只得退向白石山,高麗兵將山腳下重重圍住,薛世雄父子也進退兩難,孤立無援。
白石山上,兵無鬥志,心灰意冷,兩個兒子薛萬均、薛萬徹二人見父親一臉絕望,薛萬均道:“父帥勿憂,今身陷死地,不如拼死突圍,尚有生機。”
薛世雄手託額頭,言道:“我非怕死之輩,只是麾下將士萬餘人被困,只恐突圍之時,死傷慘重,於心不忍。”
“若我父子三人有一人活命,復仇尚有時機,若三人全死,豈不全做了野鬼?”兄弟二人一番勸解,薛世雄才強打精神,召集將士,傳令吃光所帶糧草,扔掉輜重,輕裝上陣,拼死突圍。
傍晚之時,衆將士一頓飽餐之後,薛世雄父子三人統率騎兵在前,步兵在後,沿白石山山坡一衝而下,衝向包圍的敵兵,高麗兵亂箭射殺,雙方殺聲驚天,趁着天黑殺開了一條血路,衝出突圍。這纔是:
白石山前飄血腥,拼死一衝父子情。
千軍落敗唯此戰,仍有餘威撼敵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