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仙有心了。”
寂靜的場面之中,不知何時重新睜眼的張道玄開口說道。
聽到他的話語,楊廣和蕭氏同時看了過來。
羣臣之中也有人看了過來。
而端着酒杯的中年儒士則微微一笑。
天下第二,道門魁首,降真靈尊目視冰面,聲音不疾不徐:
“天愛萬物,一切平等。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施恩於物,使命使然。。萬物生息,潮起潮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然,最終,萬物歸道,萬物歸一。
天地生萬物,物無貴賤,天地爲萬物,無厚此薄彼。尊生貴生,生道合一。老君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爲和。一損一補,天之定數。控獸慾,強人心。
沖和之氣,凝而不散。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至誠,陰陽不失道,人心不失衡。強者弱於智,弱者強於勤。一飲一啄,具在人心。此爲萬靈之道。萬法之唯一。人仙境界之高,道玄差之半毫。”
言,清風明月。
聲,泰然平和。
可其中所藏的大道,雖不吝嗇,卻猶如那明月初升之下的四海太平。
得其意,不得其解。
“哈哈哈哈~”
而聽到這話後,中年儒士笑的極爲舒暢。
“能讓國師親言差我半毫,這杯酒,倒是一定要喝了。”
說着,他高高舉杯,一飲而盡。
而剛纔年輕道人之言,或許下面的黎民百姓聽的迷迷糊糊,可在場之人卻都聽懂了。
國師是在講道。
不假。
可實際上也是在解釋他看出來了什麼。
其實他看出來的東西很簡單。
就如同此刻在冰面因他開口而收手禮敬的衆人所察一般。
這冰面,在公孫不語下去之後,確確實實……腳感,要厚重了一些。
而爲何會變得厚了些?
國師給出瞭解釋。
在國師看來,天地萬物是均衡的。
李臻弱小,三家之人強橫。那麼冰面輕薄,三家不可一擁而上。
這就是控制。
或者說……
制衡。
萬物陰陽不失道,人心不失衡。天有損,地來補。
你弱小,天地便彌補你。而你強大,天地便削弱你。
說白了,兩邊就像是天秤。
一方太重,看似贏在重量。可實際上高度上面,卻是輕的那一方贏了。而重的一方減輕了一些重量,那麼他們的高度便會升高一些,而贏在高度的那一邊就會降低一些,可比起重量的相差,卻又追趕上了一些。
陰陽平衡。
這,就是玄冰人仙爲衆人所出的題目。
或者說……設立的規矩。
三家之人也好,一家之人也罷。
帝王,要的是平衡。
是制衡。
朝堂之上最忌諱一家獨大。
玄冰人仙成就天下第一後,不理朝政,散出手中功勞權利與滿朝文武。
此爲制衡。
武力無雙,國師、玄均觀、掌香大監遙相其對。
還是制衡。
帝王,需要的是平衡的局面。
因爲只有平衡了,一切才能被他掌控其中。
他如此。
想要加入進來之人亦如此。
天下第一,玄冰人仙。
僅僅用了一塊隨手搭建的冰面之臺,便把帝王的規矩,展露到了所有人面前。
遵守規矩者,羣臣手足。
不守規矩者,亂臣賊子!
公孫不語壞了規矩。
及時退下,明哲保身。
可若還是一味堅持,便是控制不住心中之慾。
是獸。
是野心家。
而這座朝堂,最不需要的,便是野心家。
所以,他退了。
而三家之人,一家以不到不惑之年,便辯贏了老門主的代行門主退出後,三家戰力有損。可冰面卻厚了一些,不在是剛纔那薄如蟬翼的模樣。
他們卻能稍加放縱手腳。
一損一榮,存乎一心。
便是如此。
國師之言,便等同於點撥了他們這些已經發現情況,但腦子還沒轉過來之人。
而點撥之後,包括殘留的名家在內,所有人都不得不開始思考一件事。
眼下的環境,非天時地利。
甚至,已經成爲了我等的制約。
而眼前的道人孤身一人。
再看他面前的冰面……
凍的可真瓷實啊。
一點裂痕都看不見。
當天時地利不在我時……
該怎麼辦?
……
怎麼辦?
錘他孃的!
如果說公孫不語在離開前,唯一做了一件有利於名家之事,便是峰哥還在半空中掛着呢。
動彈不得。
而這會兒三家之人皆在衡量。
趁着他們猶豫不決之時,李臻動手了。
墨家之人一手章程皆在機關術上。雖然他們肯定藏了東西,但是在這種時候藏東西,一方面是爲了陰自己,但另一方面……他們肯定要預防其他兩家。
名家之人羣龍無首,這時候要痛打落水狗!
陰陽家之人是此刻防範重點。
頃刻之間,想明白了輕重緩急後……
塔大!
嗡!
拎壺衝!
嗡!
包括被定在空中動彈不得的峰哥在內,至此,曾經幫助李老道度過刀山火海的四大護法盡出!
但是還沒完!
塔大,給道爺我……
轉起來!
嗡嗡嗡嗡咻咻嗖嗖嗖……
如同陀螺一般的塔大立刻旋轉,加速,漫天金色刀芒開始的圍繞着金色陀螺飛舞。
李臻不需要它這些可破人罡氣的刀芒能造成多大殺傷。
只需要他製造混亂就夠了。
想到這,道人身上的金光忽然開始收縮。
如同一個蛋殼。
金光咒!
把道人包裹在一處後,從中間分出了一道極盡粘稠的光團,晶瑩剔透的與旋轉的塔大鏈接在了一起。
就像是……牽引着旋轉陀螺的那根細線。
而牽引住塔大的一瞬間。
所有人……
終於見到了這個自在境的守初道人,他心中的道理!
還炁本真!
道法自然!
絲線相連處,第一縷刀芒,在旋轉之中,飛了出來。
“唰!”
光芒一閃,金色鋒芒瞬間奔襲而至!猶如飛花一般激射而出的奪命鋒芒抵近了那爲首的鳥冠者身前!
無視任何光芒……刀芒所遇一切,皆歸本納元。
還天地,還衆生,還自然!
戰火重燃!
而幾家之人反應自然也不慢。
墨家那單膝跪地的漢子在看到李臻有動作後,立刻瞟了一眼身後的機關二兄弟。
不僅是他們,其他人也手持鐵棒看着首領。
此刻……當如何?
可心意相通的機關二兄弟在對望了一眼後,卻沒有下達任何最新的指令。
沒人出。
沒人走。
見狀,單膝跪地的漢子便明白了首領之意,目光落在了那就站在道人身後的金光之影上面。
扣動扳機!
嗖嗖嗖!
三根黑炁長箭瞬間而至。
而回應他的,依舊是三道七寸金芒!
準確無誤的破開箭鏃,引起爆炸。
接着……
雙方又極爲默契的收手。
一人裝模作樣的裝填,一影負手而立,一片高人風範。
同時,在名家之人面前,陡然冒出了那新冒出來的持劍人影,但卻並不是攻擊他人,而是面對眼前那支離破碎的冰面,遞出了那看似簡單卻蘊藏萬千變化的一劍!
獨孤九劍·總決式!
“大膽!”
剛纔踏破冰面的漢子一聲爆喝:
“止戈!”
瞬間,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法則禁錮了那劍。
可是,握劍之影卻手腕翻轉:
“破氣式!”
“鑿不圍枘!飛鳥之影未嘗動也!”
“咔嚓!”
冰面破碎,漢子搖指金影,喊出了那顛倒是非之言後,順勢掉落伊水之中。而同一時間,名家之人面對這忽如其來的金影,凝眉冷目,挺胸搖指其中,人盡高喝:
“鋒有無耶!”
拎壺衝手中之劍影瞬間破碎,化作無風細柳,軟不可言。
同時,足下冰面所映襯的光影竟然自行扇動,把那還存於手中的長劍,朝着鏡面之上的金影下顎穿刺而出!
影子……背叛了自己!
鑿不圍枘,意爲“用鑿子在木頭上刻洞,這洞口與鑿子一定不合。”
不合,楔無入!
刺之不進!
飛鳥之影未嘗動也!
飛鳥動。
影不動。
形神不一!
鋒有無耶?
無鋒無劍,兵刃何能傷人!
詭辯之術,化爲規則,頃刻之間伴隨出口傷人之言,落於金光人影之身。
隨着那守初道人的暴起,以再犧牲一人掉落冰面爲代價,困一,破一。
阻那道人破碎冰面,陷落我等於無落腳之處。
構建規則,辯心於衆!
“斬耶!”
有人阻金影,有人誦言!
長刀憑空而現,金環脆響,剎那一刻,斬在了圍繞道人的那金蛋之上!
可是……
當拎壺衝支離破碎,被影中長劍洞穿頭顱的一剎!
光影之下,一身型有些佝僂的白影,自虛空破霧而出。
雖足踏於冰,可頂天立地!
身型佝僂,卻是不動明王!
隨即高舉拳頭。
此拳,如火!
如雷!
立足於地,發力於身!
一拳之下可開山,摧城!
亦可……
撼天!
南天神拳!
重重的朝着地面之冰,砸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