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當商年話音落下,這城中四處已經響徹駿馬嘶鳴之聲。
“你打算怎麼辦?”
聽到李臻的話,商年搖頭:
“我等自然要鎮守城池,防止宵小作亂。只是這城中的內門弟子全都要趕往飛馬牧場,這城裡怕是……”
其實李臻挺想去見識一下那天下第三的威風的。
可聽到了這話,他直接說道:
“我和你一起。”
但商年卻是搖頭:
“不,道長,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怎麼?”
“請道長上山!這城中是小,山上是大。爲了防止有宵小趁亂闖山,還請道長去山上幫襯一把。雖然三宗之人已經做了佈置,但飛馬牧場乃飛馬三宗核心禁地,現在基本上高手都在那邊,這城中守備有些空虛。道長若在,我等便放心後方無憂!“
商年這話多多少少有點誇張。
畢竟明面上李臻只是個出塵期的修煉者。
但這個時代語言的巧妙之處便在這了。
諸懷來的快,來的急,從傳出了消息到現如今不過幾天時間,飛馬宗雖然做了應對,但這個時候是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
這城中江湖人來的太多了,那頭龍火猊價值三萬金的懸賞讓這個西北地界都震動了起來。
無數人都成爲這攤渾水裡的一隻魚,哪怕拿不到那三萬金,可這時候只要能撕咬下來一些好處,怎麼都是賺。
商年這羣人都是外門弟子,內門的事情幫不上忙。
但李臻不同。
他們這羣孩子都姓商,飛馬城就是他們的家。
爲了家拋頭顱灑熱血不爲過,但終究能力有限。
李臻這個出塵期的修煉者或許在平時無所謂,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一個肯伸出援手之人,都是彌足珍貴的有生力量。
所以,他的話語把李臻的分量說的極重。
而李臻也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
“好。”
見他答應,商年二話不說,直接就要離開,重新回到崗位上去。
可就在這時,李臻拉住了他的手:
“別急,我有件事……”
片刻。
商年點點頭:
“我明白道長的意思了,這就去辦。”
“嗯,那我也就能放心了。”
說完,他不在猶豫,腳下一踩,便已經離了老遠老遠。
……
禹步全力催動,雙眸之中各處八卦方位開始閃爍。
李臻如同縮地成寸的陸地神仙一般,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已經從東城到達了西山腳下。
“什麼人!”
當他出現的一剎那,山腳下駐紮的那隻百人隊同時警惕了起來。
“貧道守初。”
李臻趕緊喊了一聲:
“求見靜禪先生。”
這百人隊裡有幾人一愣。
可領頭的那人卻想都不想便來了一句:
“三宗封閉,任何人不準上山,速速離去!”
聽到這話,李臻也不意外。
這種特殊時期要是這登雲山還是隨便上,那這些人未免太蠢了一些。
所以,他從懷中一摸,掏出來了商年給的那塊腰牌,直接朝那人丟了過去:
“貧道與靜禪先生爲友,知曉今日飛馬城之變,特來相助。貧道也不打擾各位,便在此處幫各位防範賊人,若將軍不信,大可命人去問紅纓。”
說完,他直接頂風冒雪的往這隻百人隊不遠處的青石上一坐,再也不吭聲了。
而爲首之人看了看這腰牌,略微一思索,對一個人招了招手。
耳語了幾句後,那人脫離了隊伍,直接上山了。
……
踏雲閣。
孫靜禪,以及留守在三宗的幾名高手同時集中在這裡,面色凝重。
而就在衆人面前,是一片纖薄的霧氣,霧氣如夢似幻,聚集在一起後,便出現了一副畫面。
畫面之中,一人與一羣人在對峙。
這畫面無聲,又因爲“機位”距離太遠,所以顯得不怎麼清楚。
可對於這些人來講已經足夠了。
他們只需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以及……
誰會贏。
此刻,孫靜禪便坐在屬於宗主之位的那把椅子上,面容一片平靜。
其他人也坐在各自的位置,同樣如此。
在場之中唯一能活動的,便只是給這些人端茶倒水的紅纓了。
而就在這時,紅纓的耳朵忽然動了動。
看了一眼神色古井無波的小姐,她快步走到了踏雲閣門口。接着便看到了一人快步往這邊奔跑。
紅纓直接迎了上去:
“什麼事?這麼匆忙!“
那人見紅纓出現,直接拱手:
“見過紅纓小姐。是這樣的,山下來了一名道士,自稱守初,一開始是求見大小姐。但師兄說登雲山已經封鎖後,他也沒走,就坐在山腳下,說是和我等一起防範賊人。師兄纔剛回來,不認識他,便命我來通知一聲。”
“守初道長?”
紅纓點點頭:
“我知曉了,你等一下,我去稟告大小姐。”
“是!”
紅纓扭頭便走,一路來到了踏雲閣內,走到了孫靜禪身邊低聲說道:
“小姐,守初道長來了。此刻正在山腳下。”
孫靜禪目不轉睛的盯着那一團霧氣:
“此刻三宗已封,請道長先回去吧。”
紅纓搖頭:
“不是的,小姐,道長一開始確實想上來。但聽說宗門封鎖之後,也沒走,說幫咱們一起防範宵小賊人,此刻就在山下坐着,守在山門處。”
這下,孫靜禪的眼眸裡出現了些許驚訝……
扭頭看了一眼紅纓,想了想,點點頭:
“能在這個時候施以援手,道長高義。不過……此時卻是有些敏感,咱們的人都在牧場那邊,非是我信不過道長,只是事關三宗基業,定要小心纔是……給下面的人傳句話吧,道長是咱們的朋友,待事情了結,我必有重謝。”
“是。”
紅纓點頭,再次出了踏雲閣,把孫靜禪的原話交代清楚了之後,那人點點頭快步離開了。
他下山時用了輕功,幾乎沒多久便已經來到了山腳下。
對着那首領耳語了幾句後,首領點點頭:
“我知曉了。”
說着便朝着李臻走了過去。
見他過來,李臻站起身來拱手:
“福生無量天尊,這位居士可是搞清楚了?”
那人點點頭:
“在下飛馬宗孫乾虎,多謝道長高義。大小姐已經傳下話來,此時乃非常時期,便不邀請道長上山了。道長便與我等留在山下,事後必有重謝。”
李臻擺擺手:
“孫居士客氣,那在下便不打擾各位。若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多謝道長!“
倆人客氣了一聲,李臻重新坐到了青石上面,而孫乾虎也回到了隊伍之中。
此刻,原本今天上午便停了的風雪不知道怎麼回事,又開始下了起來。
夾雜着幾絲冷風,在這逐漸變暗的天色下無孔不入的吹進了李臻的領口之中。
他收斂了心神,盤腿坐於青石之上。
融入了這方天地。
而就在他進入到了修煉狀態後,立刻便感覺到了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北方。
北方有一團哪怕間隔如此之遠,都能感覺到一股灼熱的炁。
浩瀚、龐大、在這方冰天雪地中,如同一座燈塔,無時無刻不在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
那……便是這天下第三的百里燎原---諸懷了麼?
李臻心頭一凜。
可同時又覺得……
這位百里燎原身上,有些莫名熟悉的感覺。
怎麼……和那位狐裘大人那麼……不,或者說,狐裘大人怎麼和這位……那麼像呢?
他心頭生出了一絲疑惑。
……
一個時辰前。
飛馬牧場。
按照後世的說法,這片坐落於河西走廊處,一望無盡的大草原伴隨着兩場雪的落下,草原之上已經全被積雪覆蓋。
而按照道理來說,這天是越來越冷了,這些積雪要融化也肯定等到了來年開春冰雪開化之時。
可是,這些冰雪此刻卻如同遇到了高溫炙烤一般,開始一片一片的消弭、露出了下面黃黑色的斑駁土地來。
瞬間開始變得泥濘不堪。
可是偏偏在這冰雪融化的草場之上,有一條僅一人通行的小徑,冰雪似乎沒有被這股熱浪侵襲一般,始終保持着之前的模樣。
“噠,噠,噠,噠……”
就在這片古怪的小徑之上,一陣陣馬蹄聲忽然響起。
一匹走路時,頭似乎都擡不起來了的老馬正馱着一個穿着尋常衣物的中年人,走在這片小路上。
這匹馬已經很老了。
老到它的蹄子似乎都要被磨穿了。
頭耷拉着,看起來有氣無力。
可偏偏古怪的地方就在這。
看上去,它行進的速度很慢。可偏偏每一步似乎都踩到了時光加速的節點一般。
尋常戰馬百步的跨越距離在它那不緊不慢的步伐之下,不過四五次倒腳,便已經走出了好長好長一段的距離。
而馬上的中年人容貌不算起眼。
談不上英俊,也看不到什麼曾經的風流倜儻。
瞅年紀,約莫在四十來歲。
兩鬢有些花白。
可偏偏腰板挺的筆直。
他沒有武器,可一杆用紅布包裹起來的長柄武器卻掛在老馬身側。若有人路過,看上一眼,便可以直接感受到從那明明被布包裹的輪廓之中感受到一股滔天烈焰!
此刻,中年人騎在馬上,一步一步沿着這唯一的冰雪路徑在行走。
而行進之間,他的雙眼始終是閉着的。
就像是在睡覺一般。
就這樣走了大半個時辰,忽然,天空之上一團巨大的紅色煙火夾雜着爆炸聲,在空中朝着四面八方傳遞開來。
這一聲響動如若炸雷。
動靜不小。
同時也吵醒了那閉目養神的中年人。
他緩緩睜眼……
睜眼的一剎那,天地之炁彷彿一顆太陽旭日東昇!
這方天地一下子就變得火熱了起來。
大片大片的枯草瞬間開始便的焦黑,無窮的熱浪席捲而過後,化作了灰燼。
而中年人似乎對自己造成的可怕災難不以爲意,只是目光盯着那片煙花,如若烈日的眼眸中泛起了些許嘲弄。
接着,他重新閉上了眼睛,一步一步的驅動着老馬繼續向前走。
又走了一會,地面忽然開始震顫了起來。
見狀,他勒停住了這匹老馬,眺目遠望。
只見前方,成羣結隊的駿馬一片一片的朝着這邊飛馳而來。
馬上之人裝束大多不同。
有身着鎧甲之人,有翩翩儒士,亦有身穿飛馬三宗制服之人等等,各不相同。
而看着那羣人,中年人的嘴角略微勾勒出了一個不屑的弧度。
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身下老馬說的。
“一羣無能之輩。”
“噗~”
老馬打了個響鼻。
好像是在迴應。
接着,中年人也不走了,就這麼坐在馬背之上,看着那羣越來越近之人。
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最後,在距離他還有五十步左右,約有數千之人齊齊的停了下來。
中間的是一羣身穿各種服裝之人。
而兩側,卻是飛馬三宗的內門弟子。
一字排開,不說其他,就這幾千內門弟子可都是出塵修煉者。
令行禁止,嚴陣以待之下,自身氣勢亦在一點點的升騰。
逐漸開始散發出了一股雖然莫名,但卻無堅不摧的氣勢!
可中年人卻似乎毫無感覺一般,掃視了一圈後,竟然還點點頭,平聲開口:
“嗯,還不錯。要都殺了可是需要耗費一些氣力。”
“……”
“……”
“……”
這話說的平常,可平常之中卻有着一絲睥睨天下的桀驁。
可偏偏又讓人感覺他並不是故意的。
只是基於自身實力的自信,隨口來的那麼一句一般。
但再怎麼樣,隨着這句話說完後,那羣飛馬三宗的內門弟子臉色逐漸開始變得不好看了。
可就在這時!
人羣之中傳來了一聲略帶幾分蒼老的笑聲:
“哈哈,諸老弟大駕光臨,來到飛馬牧場。老夫有失遠迎,倒是失了些禮數,還望老弟莫怪纔是。”
說話之間,中間那一搓人羣緩緩散開。
一名騎着神俊異常的墨雲踏雪,身穿一件儒雅文士之服的老者身影露了出來。
等人羣散開,老者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而跟着他走出來的,還有兩名老者。一名身穿黃衣,身型偏旁卻毫無油膩之感,騎紅馬。一名黑色勁裝,針扎鋼髯,雙目不怒自威,跨黑駒!
三人齊頭並進,走到了人羣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