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從城角一方緩緩飄向這方,人的視線陰了下來,比武場地綠林江湖人聚集,有男有女,服飾各異,聲音起伏喧譁,將那邊八根木樁如同戲臺般圍滿。
有人感受到視線陰沉,擡起頭望去天空。
“這天好端端的陰了,莫不是要下雨了?”
“......鬼老天,我等羣雄聚義比武,真不挑時候。”
“別說了別說了,快看夏侯綏起身了!天下第一劍客啊,就是不知那樁上的左正陽當不當得起天下第一刀客。”
衆人目光望去武場上,黑色高帽獨眼罩的身影,拖黑色衣袍持劍起身,他身材高大,手中那柄劍也是屬於寬劍一類。
鏘~~
劍身退出劍鞘,夏侯綏一撩袍擺,縱身約上一丈有餘的木樁,橫劍而立,氣勢凜然。
“燕赤霞說你刀法天下無人爭鋒,正好在下用劍一道,有些造詣,還請賜教。”
對面,左正陽微微張開眼睛,與陸良生說話時的表情,又是截然不同的了。
自從幾年前與普渡慈航這種大妖一戰,斷去一臂,武功早已非同往昔,一路斬妖除魔,揮舞刀鋒踏入修道,如今更有火靈珠寄於體內,四肢百骸、周身經脈,無不充斥火靈氣。
不過,眼下他不會用修道上的東西,而是實打實的武功,擊敗對方,也是斬去過往!
左正陽擡起獨臂,刀鋒劃過空氣,隱約擦出一聲風雷震動。
“請賜教!”
陰雲遮去陽光最後一抹光線,劃過刀口的一瞬,兩人腳下木樁嘭的震動,兩道身影轟然衝撞過去。
呯的第一聲碰響,下一刻,所有人耳中全是呯呯呯,交織的金屬冷芒間,夾雜無數火星彈跳四濺,恍如打鐵般瘋狂敲打。
快的讓人難以看清,木樁上騰挪揮出刀劍的兩人,攪出的威勢、風聲捲起一層沙塵,逼得周圍江湖人擡起袖口遮掩揮舞。
此時,天空完全陰了下去,瘋狂交手的木樁之上,陸良生全然沒有看,撲來的沙塵飛來,距離一臂的距離左右上下分開,捲去其他方向。
他緊抿雙脣,目光專注盯着紙面,手中毛筆飛快點綴,青墨勾出陰雲,一轉,又落去府衙院牆,青磚黑瓦,石獅府門一一勾勒出來。
想起李益書遭遇的不公,畫的更加專注。
‘靛雷洗滌人間惡.....’
手腕一轉,只留筆尖絲毫在陰雲下勾出些許電光蔓延,一陣風吹來,捲過武場,衆人吹的眯起眼睛,就聽天空一陣哄的雷音巨響,在城池上空炸開,震的人耳中嗡嗡作響。
“打雷了,這場比武還怎麼比?!”
有人髮髻吹的凌亂,在風裡大喊,也有聲音在說:“正好,如此狂風暴雷,才顯我等豪傑不同!!”
轟——
天空驚雷再次炸開,比武場上,木樁被一刀劈的爆碎,刀鋒橫拉斬出夾雜落下的木屑化作一道扇形隨長刀飛射而出,左正陽凌厲殺意、斷臂後意志的堅韌,猶如一尊戰神,舞開長兵,怒斬而出。
呯!
格擋的寬劍震盪,壓着劍身貼去夏侯綏胸口,貼到布帛的瞬間,難以想象的內勁滲透,衣袍嘶拉數聲,朝左右崩裂飛開,整個人炮彈般撞斷兩根木樁,重重摔去地面,翻滾出兩圈才停下。
呼呼~~
夏侯綏劇烈喘着粗氣,撐着劍身從地上爬起來,高強度的交手,幾乎耗盡了體力,可對方卻絲毫沒有力竭。
‘爲什麼......爲什麼他像沒事一樣。’
低下視線,他上身佈滿細密的刀痕,只是割破了皮肉,都是一些皮外傷,要不了多久就能痊癒,顯然對方手下留情了。
不過密密麻麻的傷口嚇壞了周圍江湖人,有相熟交好的過來攙扶他,被夏侯綏一把推開,紅着眼睛吼過去。
“我沒事,還能再打!”
“夏侯綏。”
那邊,穩穩站在木樁上的左正陽收起了刀勢,聲音豪邁:“勝負已分,就沒必要決生死了,左某敬你劍道精湛,當得起天下第二劍,至於第一劍,還是燕赤霞那廝,有空你找他決個勝負吧。”
聲音迴盪,夏侯綏捏緊了拳頭,想要再上去,此時也沒了那臉面,撇過臉,握劍拱起抱拳,艱難擠出一聲。
“夏侯綏敗了,告辭!”
找回劍鞘,光着膀子轉身擠開人羣,快步離開,眼下武場已分勝負,還有人不滿意,起鬨道:“既然左大俠刀鋒超羣,他同來的書生,書架掛有寶劍,想來劍法也是了得,夏侯!不如再挑戰那人如何!!”
擠進人羣的夏侯綏停下腳步,側過身望去那邊藏在人羣間畫畫的身影,以及甩着尾巴的老驢,驢臀上的書架,正懸掛一柄鯊皮包裹的劍鞘,劍柄更是鑲有三顆一大兩小的紅玉,一看就不是凡物。
“夏侯綏,你別亂來!”
左正陽心裡頓時一急喊了聲,從木樁跳下,他急的是夏侯綏若真挑戰了那邊的書生,怕是怎麼輸的都不知道,到時候連練武的心氣勁都會散的一乾二淨,一身武功就廢了。
然而他話傳去旁人耳朵,卻是另一番含義:他武藝不佳,你們別亂來。
周圍江湖人起鬨笑鬧,不少人擁擠着人羣裡的夏侯綏重新上去。
“他也是用劍的,夏侯,敗了一場,總要找回一場,挽回顏面!”
“就是,要是不敢,將來你還怎麼行走江湖!”
“別聽左大俠的,那書生看上去,應該不差,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吵雜的聲潮,夏侯綏捏緊劍鞘,看了眼那邊左正陽,又看去還在埋頭畫畫,沒有絲毫表態的書生。
‘就算打不贏,傳出去也是以一敵二的車輪戰,名聲就能保住。’
盤算得失,一咬牙推開前面的人,又走了回去,拔出寬劍一指那邊的作畫的書生。
“夏侯綏敗而餒,想要再次賜教,那邊那位兄臺,可願下來一戰?”
左正陽皺起眉頭,嘆口氣將臉撇開,看去陸良生,後者彷彿沒有聽到,筆墨依舊在手中游走,此時已是將府衙全貌繪出,周圍民居樓舍也隱約勾出輪廓。
“那邊那位兄臺,可願下來與某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