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滎陽各縣大批商人造反、糾集僕從護衛,開門獻城,麥孟才和薛萬備幾乎就如楊侗所說那般,是一路接收城池,不過五天時間,全郡盡歸大隋所有,治下世家大族也被二將以這種貓戲老鼠的遊戲掃蕩了一乾二淨。他們有黑冰臺提供的情報,是一抓一個整,前者負責屠殺,後者負責收集、發佈世家黑料,將他們的黑暗史一一公佈在百姓面前。
各縣治安秩序,也在兩千郡兵的維護下,迅速安撫了下來。
這些郡兵大多是楊侗實行精兵政策之後,從常備軍淘汰下來的戰士。
楊侗在推行依法治國的政策之後,對吏治有過明確改革,郡兵的級別雖然低,但同樣有明確的規劃和晉升渠道,歸屬於刑部管轄,同樣還有功績考評。
身逢亂世,每天都會大量死人,兇犯、強盜、山賊在常年戰亂的中原地區多不勝數,只要他們不是太過分,南方諸侯都不會下力氣去管的,不過在楊侗這裡卻行不通,隨着法令的完善,從常備兵中淘汰下來的大量優質兵員皆是放到各地負責治安,在外面殺人不管,但只要進了楊侗的地盤,不管有沒有落戶,隨意殺人是絕對要償命的。
而更大的好處就是這些被派往各地的郡兵從軍隊直接下放下來的,歸屬於刑部,地方官員無權任免,也因此更進一步加強了楊侗對地方的掌控。
如果其他諸侯知道楊侗將大批優質兵員淘汰下來做這個,估計一定會崩潰撞牆,如今無論是李淵李密,還是蕭銑,都在想方設法的招兵買馬擴充軍力,楊侗這樣的做法在亂世確實有些奇葩,但沒辦法,大隋的常備軍的裝備幾乎每年都在更替,先進的裝備最終讓士兵的戰力提升,別說大隋常備十軍,就算是屬於地方的郡兵,在面對敵軍主戰兵力時,也佔據着裝備上的優勢,這是精兵政策的恐怖之處,楊侗有底氣在精兵的同時,讓麾下軍隊的戰力不降反增。
作爲大隋南下的第一塊根據地,楊侗自然希望大隋能夠在第一時間將其徹底掌控,所以拿下滎陽全郡以後,便讓薛萬備帶着郡兵在郡內剿匪,同時對地方上的不法官員、地痞流氓進行公審,以贏得百姓之心。
汜水縣衙,羣英薈萃。
楊侗雖然沒有參與到收復滎陽之戰,但對於發生的事情卻洞若觀火,在得到麥孟才、薛萬備的戰報之後,對於衆將的驚訝也不以爲意的笑着說道:“王世充聚力於洛陽,打算困守孤城,滎陽已爲他所棄。鄭氏爲首的世家企圖把滎陽送給李淵,卻不想我軍突然南下…世家的力量在這裡固然根深蒂固,但他們的私軍實在太過弱小,對正規軍不會造成多大傷害。但我大隋威壓天下,百姓也向往我大隋人人有田耕、人人有書讀的國策,再加上我們多年來一直在宣傳世家大族的剝削方式,他們多少都有些覺醒了。我大隋軍隊一下,貧苦大衆怎麼可能願意跟世家大族一起對抗朝廷?只需我們把‘打土豪均分田地,農奴翻身把歌唱’的童謠放出去,會讓收復各地少上許多麻煩。”
“那麼……”羅士信等人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大家原本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誰知一郡之地,就這麼幾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來了,讓他們一口氣發泄不出來,看着一臉雲淡風輕的楊侗,羅士信苦笑道:“聖上,其他郡縣是否也是如此?”
如果都是這樣,那麼大家都不用打了,直接回鄴城睡大覺去。
“當然不會!”楊侗笑着說道:“滎陽、東郡、東平、濟北、齊郡、北海六郡多災多難,與我大隋只有一河之隔,受到影響極深,所以收復起來肯定容易,至於遠離我大隋之地,影響力就遠遠不足了。”
楊侗的話,讓衆人不禁鬆下了一口氣,不過接下來,卻又讓一干武將的心都提了起來:“接下來要看李密如何反應了,朕倒是很想看看與李淵結盟的李密接下來怎麼做,會不會傻乎乎的與我大隋作戰。”
第一次,一衆武將都有一種迫切的希望,希望李密能堅挺一些,能在意二李盟約一些……怎麼說李密也是天下第三,至少也該有場仗打不是嗎?
雖說爲免生靈塗炭,還是少動干戈爲好,但武將的功勳都是憑藉刀劍打下來的,雖然對朝廷來說,能夠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是最好的結果,但對這些武將來說,卻有些憋得慌。
而在洛陽,當王世充得到滎陽全境淪陷、世家迎唐軍入境,又被隋軍轟走的消息之後,也被自眼花繚亂的操作晃花了眼,但隨即而來的卻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暴怒情緒。
兩年秣兵歷馬,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一雪前恥,奪下整個中原十六郡,繼而縱橫捭闔,但該死的敵人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李淵一上來就直接拿走了他三個郡,楊侗一上來就拿走了一個郡,而且有且僅有河南郡也丟了幾個縣,這讓王世充如何甘心。
“這幫該死的世家!個個是見利忘義之徒!”當得知滎陽郡淪陷的過程之後,王世充心中暴虐的情緒更是瘋狂的增長。
王世充雙目中閃爍着一絲冰冷之色,冷哼道:“世家大族,嘿嘿,好一個世家大族!到現在,朕越來越感覺到楊侗是正確的,這些世家大族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你們看李淵那王八蛋對韋氏不錯吧!可又能怎樣呢?朕讓人去求親還不是答應了嗎?答應之後,還來左右搖擺這一套,最不忠的就是他們,還端什麼世家的高貴架子,噁心之極、無恥之尤。”
“父皇,要不要將城中世家一網打盡?”三子王玄瓊醜臉上閃爍着一絲猙獰,“城中這些世家子弟也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若是李唐兵臨城下,他們肯定想盡辦法要將我們王家賣了。如今大戰在即,正是需要用錢糧鼓勵軍心之際,與其等到他們出賣,不如……”
王玄瓊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一不做二不休,與其擔心後院失火,倒不如將這些牆頭草全部弄死,不但免省與這些人勾心鬥角,更能爲朝廷增加一大筆財富,用來對抗李唐、亦或是大隋,雖然長遠來看,民心民生必然受損,可眼下當務之急是應對李唐的咄咄相逼,如果真是這麼做,反而有利於守城。
“三弟,你……”王玄應一臉驚駭的看向了王玄瓊,這命令一下,那洛陽城簡直就是生靈塗炭。
眼見父皇竟然出現了意動之色,王玄應連忙道:“父皇,不可。若真是如此,那必令城中百姓人人自然,不等敵軍來攻,洛陽城反而先亂。”
“這!”王世充有些遲疑不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雲定興上前一步道:“聖上,這些人一定、肯定會成爲守城戰裡的暗箭、毒箭。聖上莫要忘了楊侗遭遇的大興宮之亂,若非早有察覺,楊侗恐怕逃不過數萬死士圍攻之死劫。楊侗在大興城的時候沒有外患尚且着了道,如果我們在守城之時,世家動用死士、家奴從背後發起致命一擊,結果將會如何?兒臣以爲與其處處被動,不如壯士斷腕,留下一個乾淨的洛陽城來應對來犯之敵。”
王世充臉上露出一抹狠色,他知道王玄瓊不是無的放矢,這種事情到了緊要關頭肯定會發生。
“父皇!”王玄應見狀,連忙說道:“父皇就算要殺,也只需以勾結李唐之罪殺些世家大族,至於掛名在他們門下的商鋪和販夫走卒,個個與民生息息相關,若是全部殺掉必令民心動搖,不利於我軍。”
“太子此言差矣,以微臣觀來,世家大族和各方勢力的細作死士,大多潛伏在販夫走卒之間,反倒是那些大戶商販,因爲家大業大,不敢與聖上爲敵。聖上,依微臣看來,那些小販才更該殺。而且這些人如同草芥、微不足道,便是殺之也不足以動搖洛陽根本,反倒是那些大戶商販,影響力會更大一些,若說要放也該放這些人才合理。”雲定興躬身道。
王世充也想到那些隋朝細作均是藏匿於萬千販夫走卒之間,心中當即就是大恨,當下點頭道:“玄瓊和太尉所言不錯,立刻執行!”
“父皇三思啊!”王玄應苦苦哀求道:“這些販夫走卒與民生息息相關,是洛陽城內不可缺少的存在,若是這些人死絕了,百姓去哪裡購買貨物?百姓買不到自己急需的東西,難道由我皇家人去賣貨物不成?再說了,這些販夫走卒也沒什麼錢糧呢。”
“此事無須再議!”王世充一揮手阻止了王玄應的勸說之辭,繼而向王玄瓊冷聲下令:“錯開朝中官員的家族,餘者替以通敵之名誅殺,至於販夫走卒,就抓北市的那些。所有、全部一律打入大牢,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王世充渾身冒着一股濃濃的殺機。
“兒臣遵命!”王玄瓊興奮的大聲應命,洛陽北市緊鄰皇宮,賣的都是一些昂貴之物,大有油水可撈呢。
王玄應長長一嘆,無力地閉上了眼睛,這道命令一旦落實下去,就有數千人、乃至數萬人成爲冤魂,父皇只因個別不軌商販,卻要殺這麼多人,民心不亂纔有鬼了。
民心一散,這個洛陽即使再大,又能守得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