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聖上!喜得公主。”當楊侗匆匆趕回朝暉殿,卻見許多穩婆、宮女笑容可掬的行禮道賀。
“辛苦了,去領賞吧!”楊侗微笑着說。
“多謝聖上。”衆人歡天喜地的去帳房領賞。
楊侗步履不停的走入房中,直奔臥榻之前,看着一臉蒼白、頭髮溼漉的李秀寧,心疼道:“寧兒辛苦了。”
“爲夫君生兒育女是臣妾的榮幸。”李秀寧臉上洋溢着歡喜之色,一雙鳳眸閃爍着幸福光芒。
都是母憑子貴,但是生下女兒的李秀寧一點都不擔心。只因楊侗喜歡女孩勝過男孩,他對楊蕙、楊婉的疼愛遠遠超過楊崢、楊嶸。
甚至有時候,連當母親/的小舞、水天姬都會嫉妒自己的女兒。
楊侗小心翼翼接過蕭後遞來的襁褓,小傢伙眼睛還沒有睜開,偶爾張開沒牙小嘴,發出咿咿呀呀聲音,顯然是哭過了。她藏在襁褓中的小腿不時輕輕踢動着。
幾個小女人雖然看過抱過,但是與丈夫一起看的感覺又是不同。
“這孩子的眉目,像四妹。”小舞發表意見道。
水天姬贊同的點頭:“不過眼睛嘴巴特別像夫君。”
一羣女人如同以往,唧唧喳喳的興奮討論着孩子長大後會像誰多一些。
“夫君想給孩子起個什麼名字?”李秀寧細聲詢問。
“大名叫楊潞……小名嘛,就叫小鹿好了,希望我們的小公主像頭小鹿一樣,快快樂樂、平平安安。”楊侗滿面笑容的看着懷中的孩子,笑着將楊潞這個名字的由來說了一遍。
李秀寧眼中洋溢着濃濃的喜色,這孩子的名字意義深遠,她很喜歡。
楊侗見到陰明月站在外面徘徊,似乎有事要向自己稟報,將小鹿輕輕放到李秀寧身邊,苦笑道:“陰將軍找我來了,寧兒好好休息。”
“國事爲重!”李秀寧理解一笑。
“嗯!”楊侗點頭和小舞支會了一聲,便走出了氣氛熱烈的房間,迎向陰明月,問道:“何事?”
陰明月已經等候多時,她連忙上前對低聲稟報了幾句,楊侗點了點頭,“這一次他們做得不錯,朕既往不咎。命令他們發動下一步行動,朕要讓李密過一個記憶深刻的新年。”
“喏!”陰明月匆匆告辭。
楊侗深吸了一口氣,走向朝露殿。
相較於熱鬧的朝暉殿,顯得朝露殿比以住更加清靜,裴清華靠坐在榻上,只是臉色有些發白,看上去有些憔悴,她手撫自己胸口位置低頭沉思,也不知道想到什麼,蒼白的臉上飛起兩抹紅霞,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旋即又黯然嘆了口氣。
房門被人推開了,這位明麗、嫺雅的美少婦受驚似的嚇了一跳,等看清來人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宮女後,又鬆一口氣。
“清泉,麗妃怎樣?”裴清華輕聲開口問道。
名叫清泉的宮女說道:“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公主?”裴清華忽然想到了遠在彭城的女兒,心頭涌起了一陣劇痛,痛得就連呼吸都有些不暢,嘴中不停地泛着苦水。
清泉卻誤會了裴清華的意思,笑着說道:“聖上最疼愛的就是清河公主、渤海公主了,很多人都知道。”
“是嗎?”聽了這話,裴清華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心痛的感覺似乎緩解了不少。
“娘娘!”清泉輕咬着嘴脣,問道:“你會一直留在宮裡嗎?”
裴清華臉紅了一下,嗔怪地瞪了清泉一眼,“莫要亂嚼舌根!”
以前的燕王妃,隨着那柄匕首捅入心臟,便已經死了!裴清華已經做到了生是楊家的人,死是楊家的鬼!現在這條命,卻是屬於自己的了!
只是說得容易,但她又怎麼可能與楊家撇得清?
“參見聖上。”正黯然傷神間,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
不一會兒,楊侗繞過屏風,走到了秀榻前。
“參見聖上。”清泉深深一禮。
“退下吧。”楊侗擺了擺手。
“喏!”清泉趕緊退了下去
按理說,即便是尋常人家女子的閨閣,成年男子也不能輕易涉足,這關係到那女子的清譽。但楊侗和裴清華不清不楚,索性懶得計較這些。
“今天可曾好些?”
裴清華臉頰飛紅,低聲道:“我沒事。”
楊侗拉過一張椅子,自來熟的坐到秀榻邊,微笑道:“這就好,不過你應該躺着,幹嘛坐起來了?若是傷口破裂,那可就麻煩了。”
裴清華那一刀刺得極深,最怕的就是傷口再次撕裂,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那簡直等於宣判死刑。
“知道啦。”裴清華臉色更紅了,濃濃的關切讓她渾身不自在,又有甜甜滋味泛起……很是複雜。
看着嬌羞不已的裴清華,楊侗覺得很有意思,笑着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女兒已經度過黃河。”
“真的麼?”裴清華仰着頭,晶瑩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了下來,愈發顯得我見猶憐,楚楚動人。淚眼朦朧的看着楊侗陽光般開朗清澈的笑容,生怕他說出一個‘不’字。
楊侗心中一軟,柔聲道:“咱們的大公主過幾天就到這裡了!這下你可以放心養傷了。”
“謝,謝謝!”裴清華笑容綻放,臉上滿是釋懷之色。這個自己愛煞、想煞了的男人之前說過會接女兒回來,讓她安心養傷,可是在沒有得到女兒脫離虎口的準確消息,這當母親的,怎會放得下心得來?
如今,一顆心總管落到了實地。
“芳兒是我們兩人的女兒!把她接回來是我這個當父親的責任……這些年苦了這孩子了。”楊侗長長一嘆,道:“等你傷好了,就搬到朝暉殿去住。”
裴清華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楊侗的意思,頓時忸怩的垂下螓首。
“宮中的情況你也清楚,小舞她們大度得很,沒一個喜歡勾心鬥角,你只管放心好了。等緩過風頭,我給你正名。”
事到如今,大家已經默認了裴清華。楊侗也感覺到自己沒什麼心理障礙,於是他歸咎爲原主的殘念在作怪。
至於另外一個理由!
則是:
一切爲了女兒。
兩個理由,讓他心安理得。
但——
如果裴清華是一個毀容了、亦或是醜得離奇的女人,恐怕楊侗就不會心安理得的說上一句‘一切爲了女兒’。
人性,有時候就是這麼虛僞,楊侗也不例外。
裴清華嬌軀頓時爲之顫動,她一雙俏眸迷朦地望着楊侗,長長的眼睫在顫抖,小小的鼻翼也在微微扇動,卻是幽幽道:“我這樣的殘花敗柳,哪還配得上。”
“殘花也好,敗柳也罷,還不是我當年摧殘的麼?”楊侗悠悠然的說道,“想想真夠瘋狂大膽的,居然在襲芳殿的案桌上就那樣了…而且外頭還有一個黃毛丫頭看門…”
裴清華“噗哧”一笑,一張如花俏臉浮現出濃濃的暈紅,她臉上露出小女孩般的清澀和羞赧,她低聲拒絕道:“就算你不在意,可我這身份會壞了你名聲,我不能因爲一己之私,害你讓天下百姓失望。”
楊侗撇撇嘴:“理會外人幹什麼?世家大族罵了我這麼多年,我的地盤照樣越打越大。”
“完全是兩回事,畢竟有叔嫂這層身份在,這事要是傳揚出去,叫外人如何看你?這不是亂……亂……”
亂什麼裴清華始終不好意思說出口,但楊侗明白她要說的意思。
“前天我都已經宣佈你醫治無效,死了。這年頭人人在生死、溫飽之中掙扎,等過了點時間,誰有閒心關注你啊?”
“可是我不想……”
楊侗打斷道:“你這些年有女不敢認,你覺得你這日子是人過的麼?就算你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孩子着想吧。孩子的爹孃明明就在她的身邊,難道你忍心讓孩子揹負着有爹無娘、或是有娘無爹名頭長大?如果孩子問你:爹爹是誰,爹爹去哪兒了,你怎麼回答?”
裴清華嬌軀微微一顫,淚水又流了下來。
楊侗的話點明瞭她原本的心思。雖然她愛煞了這個男子,可畢竟有那層如同天塹一般的身份存在,所以她一直認爲自己不能與楊侗在一起。
可楊侗拿孩子一說,卻直中她的要害,再想到楊侗的安排,裴清華的臉上滿是釋懷。
她感覺到自己從今以後不僅有男人、有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庭,還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一個母親的身份照顧自己的孩子,可以讓孩子光明正大的稱呼自己爲‘孃親’,而不是那個讓她心碎的混淆視聽的‘娘娘’。
楊侗柔聲安慰道:“別哭了,對傷勢不好。”
“我不哭!我不哭!我我,很高興呢。”裴清華伸出手背拭去眼角的淚痕,卻是怎麼也擦不乾淨,擦完一串又流下一串。
楊侗見狀,索性坐到她旁邊,不由分說地展現出自己強勁的臂彎,將她小心的攬入懷裡。
裴清華臉上發燙,扭捏不已。
楊侗伸出一根手指輕佻地挑起裴清華滑嫩的小下巴,帶着賤賤的笑容道:“美人,叫聲夫君聽聽。”
看到他這個樣子,裴清華頓時有些吃不消,輕輕掙扎了幾下卻沒能掙脫楊侗的摟抱,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聖上……”
楊侗擺出一家之主的威嚴,虎起臉吩咐道:“喊夫君,懂不懂?”
裴清華微微點頭。
“那喊一聲聽聽。”
裴清華張了張嘴,卻叫不出來,羞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很好笑嗎?快點叫。”楊侗在她的嬌嫩的紅脣上吻了一口。
裴清華雙眸緊閉地枕在楊侗的胸膛上,長長的睫毛不住地顫動,俏臉通紅,一直紅到了耳根,期期艾艾了好半晌,才聲若蚊吶般地喊道:“夫……君!”
“聲音太小,不算。”楊侗頗有些得寸進尺的感覺。
裴清華平復了一下,勇敢的擡頭迎上楊侗的視線,喃喃叫道:“夫君……夫君……”
叫着叫着,這個彷彿有魔力一般的稱呼,讓裴清華空虛心靈得到了極大的充實,眉梢眼角慢慢的洋溢了幸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