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人一感動,血性上來了,不要打鬥搶劫了,就是殺人都不眨眼。中文網
感動過去了,冷靜下來,西北人又害怕了。帝國的皇帝和中樞就在臨朔行宮,帝國的禁衛軍和十二衛府軍就在北苑,西北人竟然無法無天到在皇帝、權貴重臣和帝國大軍的眼皮底下打鬥、搶劫,公然違反軍律,純粹是自尋死路,於是惶恐不安了。好在伽藍還是自在淡定穩如泰山,傅端毅和西行等人也是一副冷漠狂妄、目空一切的樣子,這讓西北人的緊張情緒略有舒緩。天塌下來有人頂着,怕個鳥?一個個倒頭就睡,鼾聲如雷。忙了三更,又緊張了半天,簡直累了。
下午,伽藍奉命趕到驍果軍帥營接受新的命令。還是那位錄事參軍,對伽藍的態度改觀很多,原因則是來自兵部一道接一道的命令。一支來自西北蠻荒的馬軍團竟然受到中樞和兵部如此關注,這自己就非同尋常,由此伽藍在他眼裡就愈發神秘了。
命令是,龍衛統雖然還是驍果第一軍的編制,但它不再受驍果第一軍的節制,驍果第一軍無權指揮龍衛統,其指揮權被備身府拿了過去。
這道命令讓那位錄事參軍很是受驚,暗自測度這道命令背後的工具。
備身府是正四品,驍果軍也是正四品,但驍果軍卻隸屬於備身府,同時,它卻不受備身府的節制,直接聽命於皇帝,如此一來,驍果軍的地位和權勢就“水漲船高”了,遠非一個普通衛府軍所能對比。龍衛統現在也是處於這種特殊情況。龍衛統是正六品,但因爲伽藍是從五品朝散大夫的官階,所以龍衛統的級別也升了一檔,但即便如此,它與正四品的驍果軍和備身府的官階還是整整差了三極,同時,它還不受驍果軍的節制,直接聽命於備身府。備身府又受誰的直接領導?皇帝。皇帝直接控制備身府,備身府直接控制龍衛統,如此一來,龍衛統的地位和權勢“水漲船高”,就算它的品級只有從五品,但無論是驍果軍軍府,還是十二衛府,抑或處所官長,誰敢輕視或者怠慢龍衛統?
皇帝爲什麼如此恩寵一支西北馬軍團?爲什麼要給一支西北馬軍團如此高規格的待遇?
那位錄事參軍想欠亨,伽藍卻是心知肚明,不過他其實不感激裴世矩,反而有些不滿和憤懣。
裴世矩把他和馬軍團擡得越高,越風光,越是萬衆矚目,所承擔的責任也就越大,越是樹大招風,越容易成爲衆矢之的。再得難聽一些,伽藍和馬軍團就是誘餌,裴世矩越是把誘餌裝扮得光鮮亮麗,敵手就容易上鉤,只待敵手失落進陷阱,裴世矩就實施雷霆一擊。#百度搜()閱讀本書最新手打章節#至於“誘餌”的生死生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也沒需要放在心上,如果連誘餌都捨不得,他也就不是裴世矩了。既然“誘餌”有死無生,裴世矩又怎會吝嗇?固然會大方一些,功名利祿能給的都給,否則誰會盡心盡力爲他賣命?
驍果軍是特殊時期的特殊產品,也是皇帝和軍方在矛盾激烈之後的妥協結果,事實上這一舉措與現行律法國策有一定的衝突,它不是體現了皇權的強硬,相反,它明瞭皇權正面臨着衰落的危機,同時也間接證明了第一次東征失敗對皇權的衝擊很是沉重,繼而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效應,產生了一系列的危機。龍衛統橫空出生避世與驍果軍有相似之處,其背後肯定有政治鬥爭,只不過它具體體現在哪些方面,那位錄事參軍一時想不到,但他因此對伽藍愈發客氣了,甚至產生了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愈發謹慎。
伽藍出營,錄事參軍親自相送,並建議他馬上去備身府報到。備身府在名義上還是驍果軍的領導機關,它主掌宮禁宿衛,上至郎將、直齋(正四品的副官長),下至千牛左右、司射左右,無一不是皇帝心腹,時刻扈從於皇帝左右。早點過去造訪,先混個臉熟,給郎將、直齋留個好印象,肯定是件好事。
伽藍連聲感謝,但出了帥營就飛馬而回,根本沒有去的意思。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裴世矩運作的結果,他和龍衛統就是裴世矩的工具。在所有人眼裡,他是裴世矩的人,而馬軍團是薛世雄的老手下,一個龍衛統把他和馬軍團牢牢捆在了一起,同時也把裴世矩和薛世雄捆在了一起。二次東征,裴世矩需要薛世雄在戰場上衝鋒陷陣,而薛世雄則需要裴世矩的幫忙,否則他在戰場上一定倍受掣肘。伽藍的呈現增進了兩人的合作,龍衛統則成爲延續兩人合作的紐帶,伽藍和龍衛統即將去執行的任務則直接關係到兩者合作後所能取得的利益大,所以伽藍的直接領導者是裴世矩,是薛世雄。至於備身府對龍衛統的領導,不過是掩人線人罷了,主要目的是從皇帝和備身府“借勢”,提高龍衛統的地位和權勢。這一點備身府心知肚明,備身府實際上就是裴世矩的“傳聲筒”。伽藍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他根本沒需要去備身府低三下四看人臉色。
回到軍營,伽藍召集三位屬官、三位旅帥,還有六個隊正隊副,轉達了命令,把命令背後所隱藏的一些工具也含糊地了一下,讓大家對目前的形勢和龍衛統的使命有個大概的認識。最後他下令分發錢絹,犒勞一下將士,激勵一下士氣,並要求各隊做好隨時開拔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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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正當西北將士們酒足飯飽,抱着鼓囊囊的錢袋子,喜笑顏開地幻想着到遼東戰場上大肆洗劫高句麗人的時候,備身府的一名參軍飛馬而來,轉達緊急命令。
奉皇帝口諭,備身府傳令龍衛統,明日起程,日夜兼程趕赴黎陽,任務是呵護西土諸虜的朝貢使和朝貢禮品順利抵達臨朔行宮。
龍衛統是禁兵,禁兵掌宿衛侍從,皇帝到哪,禁兵到哪。禁兵的身份地位很特殊,不單距離皇帝和中樞最近,也因此擁有特殊的“隱權力”,這種特殊性一旦被居心叵測者所利用,後果很是嚴重,所以禁兵的行動受到了嚴格限制,沒有命令嚴禁與外界接觸。固然,特殊情況下,皇帝也會派遣禁兵執行一些很是任務,究竟結果禁兵對皇帝最忠誠,也最可靠,但這些特殊任務不得逾越底線,這個底線就是不得違背律法,好比派遣禁兵去探查敵情,好比去查詢拜訪某個官員,等等,這些事就違背了律法,超出了禁兵的權限,絕對不允許產生,但諸如接送尊貴賓客,諸如押運與皇帝皇室有關的珍貴物品,那就符合規矩了,禁兵做這些事充分彰顯了皇帝的恩威和皇室的高貴。
裴世矩要想讓龍衛統去黎陽,必須找個適當的藉口,倒不是怕打草驚蛇,而是要堵住中樞某些否決者的嘴。派遣龍衛統去呵護西土的朝貢使者和朝貢禮品,合情合理,找不到一絲一毫否決的理由。
伽藍和傅端毅送走備身府的參軍,再回到軍帳時,看到旅隊軍官都已聞訊而來,不過大家神態各異,高興者有之,激動者有之,忐忑者有之,失落者有之,沮喪者也有之。
西行就很高興。繞了很大很大一個圈,最終還是奇蹟般地回到了原有軌跡上,更令人驚喜的是,現在西北狼實力大增,雖然依舊不足以擊敗楊玄感,但最起碼擁有了進一步探查真相的實力。假如探查到了昔時伊吾道一戰背後的隱秘,尋到了損害帝國利益的叛逆,假如證明昔時的“幕後黑手”就是楊玄感,那麼憑藉龍衛統的禁衛軍身份,憑藉龍衛統與裴世矩、薛世雄的密切關係,完全可以與敵手來一場慘烈廝殺。
同樣高興的還有高泰和喬二。他們不想加入帝國的軍隊,更不想爲帝國浴血遼東戰場,他們只想回家,只想繼續與高雞泊、豆子崗的兄弟們一起高舉義旗,殺富濟貧,殺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但形勢不由人,更重要的是,伽藍救了他們的命,伽藍帶着他們重返中土,伽藍給了他們回家的機會,伽藍然諾仗義,義薄雲天,他們又豈能忘恩負義?現在好了,老天眷顧,可以回家了。固然,回家之後他們所要面對的未來遠比想像的要殘暴,但此刻,家,親人,兄弟,佔據了他們全部的身心,除此以外,他們什麼都不想,只是盡情享受這一刻的快樂。
激動萬分的就是沙盜馬賊。對他們來,到中土來只是爲了出亡,加入帝國的軍隊只是爲了混一口飯。這裡不是他們的家,他們早晚要回西土,爲了回家,他們只想好好活下去,所以他們不想兵戈,不想死在異國他鄉。現在好了,天遂人願,他們不要去兵戈了,相反,他們可以去帝國的中心,可以飽覽帝國的河山,享受帝國的富貴。這些沙盜馬賊歷來不相信“天上失落餡餅”的事,但今天,他們相信了。在過去的幾個月裡,他們的人生產生了傾覆性的轉變,而從今天開始,他們將迎來人生最精彩的一段。
失落者是江成之、苗雨、李豹這些西北軍的軍官。他們想去遼東戰場兵戈,他們若要改變自己的人生,傾覆自己的命運,就必須去戰場上殺敵建功,然而,備身府的一道命令摧毀了他們的希望和夢想,這太讓人沮喪了。
忐忑不安的唯有薛德音。他到涿郡來的目的沒有實現,他所知道的秘密也未能如預期的那般給他帶來什麼機遇,未來對他來十分艱難。難道真的要幫忙裴世矩、薛世雄擊敗以楊玄感爲首的權貴勢力?伽藍的勝算有多大?假如伽藍失敗了,自己又將何處何從?
伽藍沒有去撫慰那些失落者和忐忑不安的薛德音,他迅速擺設南下事宜。南下有水路和陸路,趕快度考慮,伽藍選擇了陸路。
“臨行前,是不是去衛府一趟向老帥辭別?”西行忽然問道。
伽藍遊移稍許,搖了搖頭。明天早上,御駕起程北上,此刻裴世矩和薛世雄肯定忙得團團轉,哪有時間召見他?再,裴世矩和薛世雄已經把“路”給他鋪好了,接下來就輪到他殺伐決斷了。
天亮了,伽藍率領龍衛統度過桑乾水,沿着寬敞大道飛奔而去。
向陽噴薄之時,皇帝率軍北上,向遼東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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