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吳郡亂民朱燮與晉陵亂民管崇,集結賊人掠奪四方。虎牙郎將趙六兒奉命鎮壓,卻被兩人趁夜擊破,形勢更加不堪。
九月,東海郡彭孝才聚衆起兵,號稱十萬之衆,周邊郡縣無不戰戰兢兢,主動送上錢財以自保。
十月,餘杭亂民劉元進,被朱燮管崇推爲盟主,登基稱帝,設立文武百官。一時四方豪傑爭相迎合,風頭一時無兩。
左屯衛大將軍吐萬緒,光祿大夫魚居羅,率軍討伐。不出數月,亂軍全線崩潰,隋軍趁勝追擊,劉元進退守建安。正值此時,楊廣卻聽信讒言,將魚俱羅斬首示衆,吐萬緒憂愁悲憤,在回途中與世長辭。楊廣改派江都丞王世充徵調數萬軍馬,圍剿劉元進。王世充連戰連捷,劉元進朱燮等人當場陣亡,亂民紛紛四竄奔逃。後又遭到王世充背信棄義,誘殺亂民多達三萬多人,至此,王世充憑藉着手上的鮮血染紅的戰績,被楊廣認定是大將之才。
同時間,章丘人杜伏威、臨濟人輔公佑聚衆起兵,輾轉到淮河以南劫掠,自稱將軍,先後吞併苗海潮趙破陣等亂軍,勢力大漲。
大業十年(614年)。
二月,扶風人唐弼自稱唐王,擁有部衆多達十萬人。
五月,延安人劉迦論,自稱皇王,改年號大世,與稽胡部落相互勾結,搶掠地方。左驍衛大將軍屈突通率軍會戰,當場斬殺劉迦論,擄獲亂軍數萬男女。
八月,邯鄲人楊公卿率部衆八千餘人,騎兵造反。
十一月,離石胡酋長劉苗王,自稱皇帝,擁兵數萬人。
十二月,齊郡人孟讓佔據長白山,輾轉劫掠各郡縣,率兵十多萬人,佔領了都樑宮。王世充設計大破孟讓,聲勢更加顯赫。
大業十一年(615年)。
楊廣正式任命李淵爲山西河東撫慰大使,全權代表皇帝負責各郡縣大小事情。從此時起,以李淵爲首領的李氏門閥正式踏入了歷史的舞臺。
相比較中原地區的四處匪患,前幾年廝殺不停的遼東地面卻出奇的平靜,似乎在這兩年裡面,朝堂內外已經將這片地方全都忘記了一般。除了一些相關的奏章偶爾會遞到楊廣的眼前。但此時的楊廣,已經不像從前那般好大喜功親歷親爲了。而是醉心於奢華糜爛的內宮生活,甚至連朝堂上的許多事情也置之不理,全部交與了裴世矩裴蘊虞世基等人處理。
北海郡,下營港,海面上正停泊着十多艘大船。而岸邊碼頭上,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來自不同地方的流民,看數量至少不下四五千人之多。此時正在隋軍的指揮下井然有序的登船。在他們的身後,魏徵與長孫無忌兩人站在一起,正看着眼前的景象,不住的攀談。
長孫無忌滿臉的笑意,下顎處已是生出了不少黑色毛髮,這使得他的外貌看起來也有些成熟了。這兩年的時間,掌管一郡百姓,勞心勞力自不用說。但長孫無忌卻是樂在其中,終日忙的不可開交。不過這份勞碌換來的卻是周邊人的認可,剛開始的時候,郡縣官府上下對他並沒放在眼裡,認爲不過是靠着楊戈的關係才坐上了這個位置。但這兩年下來,長孫無忌卻是憑藉着自己的努力和才華贏得了這些人的好感,單論起聲望而言,恐怕比起楊戈也不遑多讓。
相比較而言,魏徵這個老道士卻是頗爲悠閒。早在一年前,顯赫一時的賊軍首領郭方預率軍五萬人,在楊戈與裴世矩的運作下,投降了隋朝,被封爲高密郡丞,掌管全郡安危。如此一來,北海高密兩郡,文有魏徵長孫無忌,武有劉武周郭方預兩人,兩郡民生大爲好轉。與旁邊的郡縣相比,無異於世外桃源。其他地方的賊匪望之而色變,根本不敢踏入這兩處地方。連帶着東萊半島,也是一片祥和,並未爆發任何動亂。
而周邊流民聽說之後,紛紛拖家攜口,往北海高密兩郡而來。長孫無忌魏徵兩人早就得了楊戈的囑咐,將那些流民稍加整頓之後,隨即送上了去往遼東的海船。起初的時候,不少流民都不願離去,但是不去遼東,就要被遣送回去,繼續充當流離失所的難民。兩相比較下,又在層出不窮的疲勞廣告轟炸下,耳朵裡被灌滿了遼東地面的好處。久而久之,這些流民陸陸續續的登上了海船,被送到了遼東。
如今的下營港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楊戈與王三爺合作的船廠已經啓動,除了那些千石大船還沒有能力營造之外,其餘的船隻已是沒有太大問題。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經過數次整頓擴編後,遼東水軍已經擁有了數千艘戰船,就是現在的東萊水軍,都遠遠不能與之相提並論。可以說,這海域上,遼東水軍已是隱隱有了霸主的勢頭。
遼東水軍現在被分爲三部,勢力最雄厚的自然是身彌島水軍,現在交由周文博統領。其次就是駐紮在椒島上的水軍,由王思晨統領。最後規模最小的也就是下營港的水軍,由樂進統領。不過在這渤海海面上,根本沒有與遼東水軍抗衡的力量。樂進的這支水軍最大的用處,倒是放在了運送移民的上面。
隨着最後一批流民登上了大船,十餘艘海船同時起錨,緩緩往海上駛去。在海船上的甲板上,那些流民凝視着前面一眼看不到頭的海平面,紛紛留下了眼淚。他們已經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遠在千里之外的遼東半島。雖然此前幾位頗具聲望的大人已經叮囑了多少遍,說起了遼東的種種好處,但這些流民還是半信半疑,不知道前面等待着他們的究竟會是什麼?
流民中,有幾個老者,鬚髮皆白,站在甲板上老淚縱橫。所謂故土難離,他們已是快要入土的年齡,卻不得不離開各自的家鄉,去一個偏僻的地方繁衍生息,這一刻,任是再鐵石心腸,恐怕也會流出眼淚。
一名老者的身邊,正圍攏着幾個年輕人,正七嘴八舌的說着什麼。
“於老伯,那些大人們說的會是真的麼,那遼東真的會給我們土地麼?”
“於老伯,前些年遼東可是戰禍連綿,我們大隋與高句麗人打得不可開交,也不知道到了那邊,會不會有蠻子來搗亂啊?”
“。。。。”
那老者餘國華嘆了口氣,眼神裡也閃現出了一絲困惑。他也算是這些人中有些見識的了,出身書香門第,家中也算富裕,但賊匪四處搶掠,自然不會放過他這富裕人家。如今總算是逃了性命,至於那些身外物又算得了什麼,只要人還在,只要付出努力,還怕賺不回那些東西麼?
餘國華和藹的看了看周邊的幾個年輕人,緩緩說道:“大家放心吧。魏大人是老夫的故交好友,斷斷不會欺騙我等。想來遼東地廣人稀,我們只要到了地頭,自然能分上不少的良田。到時候安家樂業,也算是有些倚靠了。”
那幾個年輕人眼中紛紛透出一絲興奮,對他們而言,若是能擁有一些自己的田地,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至於是什麼地方,被什麼人管轄,那又算得了什麼呢。這兵荒馬亂的年代,能有個安身之所,就已經是燒高香了。
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一個黑大漢安靜的坐在甲板上,隨身帶着一個大包裹。對身邊人的喧鬧聲充耳不聞,但從其眼神當中偶爾閃現出的點點精光,依稀能看到一些不屑的表情。
海船緩緩而行,幾個晝夜過後,一名年輕人突然指着遠處的地平線高聲叫嚷道:“快看,那就應該是遼東了吧?”
甲板上的流民頓時變得激動起來,紛紛涌到前面,費力的往遠處眺望,都想早一些看看,這遼東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隨着海船的逐漸靠近,岸上的情形變的清晰起來。
“爺爺,遼東不是苦寒之地麼,據說冷的都能將人的手指頭凍掉,怎麼還有那麼多綠色麼?”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餘國華將孫子餘虎子抱在懷中,樂呵呵的笑道:“虎子,遼東也是有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的。現在是春天,自然有綠色的大樹了。孩子,這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
此時從碼頭上傳來了旗語,這十多艘海船緩緩靠岸,碼頭上已是站了不少隋軍,爲首的那名將領,正是王猛手下的大將張方。自從楊戈兵不血刃收編了王猛手下軍隊後,張方從平壤歸來,也一併被解除了兵權。歇息了一段時日後,和王猛同時復出,卻是充當了王猛的副手,一起負責這遼東移民的事項。
不到兩年的時間裡,經由下營港送出去的流民已經達到了上百萬人之多。好在遼東地廣人稀,原有的高句麗人再也沒了昔日的威風,人數上也不佔什麼優勢。如今的王猛,也已經完全沒有了當日的銳氣,竭盡心力的協助楊戈,在他們努力的經營下,遼東上下一心,爲這些移民提供了無比舒適的環境。
在隋軍高聲呼喝下,從船上陸續下來的流民被劃分成了若干個分隊,分別交由不同的隋軍統領,與之對應的就是那一鍋鍋熱乎乎的湯麪,頓時讓所有移民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這還是張方想出來的招數。但凡這些移民,最怕的就是到了地方發覺不對,這時候最容易爆發出有些不可控制的因素。這時候,能讓他們先填飽肚子,無疑就是個定心丸,讓他們覺得有了自己家裡的感覺。
隨着移民們吃過湯飯,這情緒上已是慢慢穩定下來後,隋軍又將他們井然有序的按照各自分派的鄉鎮組織起來,陸續的離開了碼頭,往各自分化好的地方走去。距離近的自不必所說,距離遠的,當場就分發了被褥等等日常生活用品,以備路上之用。
楊戈與王猛李靖等人早已議定,只要是來到遼東的移民,每家都能分得一百畝土地。除此之外,開墾荒地也只需要種植三年,三年之後即可自動轉入個人田產,永不改變。在這個問題上,楊戈認爲沒必要搞什麼平均主義,荒地就在那裡擺着,誰家勤勞能幹就去開墾,多勞多得。如果一味的追求平等,搞什麼一刀切的平均主義,只會培養懶人。
資本家的原始資本也是自己一點點辛苦賺來的,什麼叫剝削,以道貌岸然的口號去剝奪別人的勞動果實就是流氓一般的變相搶劫。
這樣一來,家庭人口多的佔據了很大優勢,衆多移民們想通其中關節,開始泛起了琢磨,有幾戶家中女子衆多,乾脆玩起了“現場招親”的把戲。
對這個問題王猛等人也早有了對策,“所有登記在冊人家的人口不得隨意變動,否則取消田產。”這纔將這股現場招親的邪風壓了下去。
吃過午飯,老百姓們開始收拾行裝,前往分配的村落,此時還沒有爲他們修築房屋,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綠油油的草原,森林,空曠的天空下可以望到很遠很遠,人居於其間,頓時有一種改造天下,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
一陣悠揚的馬提琴聲在遠處的山坡上隨風飄揚,吃草的牛羊,奔跑的黃羊野鹿,給這片大地增加了無限生機。
遼東樹林子很多,只要有把子力氣,想要搭建一棟能居住的房子並不是什麼難事。而有了土地,更是讓這些移民一下子覺得有了主心骨,再沒有了當日流離失所的感覺。
“爹,這就是咱家的地?”一個大眼睛,紅臉膛,碎銀貝齒的姑娘看着一眼望不到便的田地,喜不自勝,“以後這片地就都是咱家的了?”
“是啊以後這片地,就隨咱們的姓,改姓王嘍”鬍鬚花白的老漢看着眼前的土地,蹲下身子,摳下草皮,抓了一把柔軟的土,“丫頭你看,這裡的土都是黑色的好地,肥的流油啊”
王姓姑娘也蹲下身子,抓了一把,眼淚一滴滴掉下來,滴在手心的棕黑色土壤上。
……
農民最渴望的便是土地,沒有土地也就沒有了活路。現在一下子就有了上百畝的土地,他們的腦子卻有點昏沉沉的,顯然是興奮過了頭。
“鐵柱,你不是總嫌咱家地少麼?這下好了,良田百畝,夠你小子忙活的了”隔得不遠,又是一家人家,一個憨厚的小夥子嘿嘿傻笑,不停的撓頭,“爹,咱家有這麼多地了,您看是不是得給俺找個媳婦?俺今年也老大不小了……”
鐵柱不等他爹回答,撒腳在這蒼茫大地上狂奔起來,不停的呼喊着,隨着蒼天傳來的陣陣迴音,激盪在這片充滿希望的土地上。
王姓姑娘站起身,看到正在撒歡奔跑的鐵柱,吃吃笑起來,鐵柱一回頭,兩個人四目相對,又都展顏一笑。
在遼東隋軍和更早來到的移民村落的幫助下,新來到的移民開墾土地,砍伐樹木,建造房屋、圍牆,修築溝渠、道路,到處都是一派忙碌景象。在一些更早時候就已經移民過來的村落裡面,形式各異的漢家房屋連綿不絕,頗具規模。
而這一切,對於那些原本生活在這裡的部落牧民來說,則是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原本廣闊無垠的牧場在逐步縮小,肥沃的耕地在逐步擴大。不斷的有牧民無奈的逐水草而居,一步步往更北邊的地方遷移。而也有一些牧民,卻是學着漢人的方法,開始了在土地上辛勤耕耘。
隨着遼東地面上的移民日漸增多,這片歷史上的苦寒之地已經不再是那些遊牧民族的樂園。可以想象的到,這種情形只要再持續十年、二十年乃至更多,這遼東就永遠的屬於了漢家,再不用擔憂那些遊牧民族對中原帶來的巨大威脅。
此時,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楊戈正在身彌島上一處守衛極其森嚴的院落裡面,耐心的查看着一樣東西,身邊陪着他的卻是一名身穿道袍的老道士,滿臉笑嘻嘻的,渾然沒有道士的那般神仙感覺,反倒是像一個走街串巷的江湖野道士。
“哎,謝老道,你做出來的這玩意究竟有沒有效果啊?怎麼感覺像是在糊弄人的?”
楊戈手中正拿着一根長管子模樣的東西,渾身乃是精銅打造,後面還有一些特殊的裝置,從外貌上來看頗有些奇特。
那個野道士正是謝映登的叔父,謝弘老道。早在一年多前,謝弘以及他找來的三個道士就將研究基地搬遷到了身彌島上。
身彌島如今是遼東水軍駐紮的大本營,上面的那些土人部落早就被搬遷到了陸地上,現在島上除了隋軍之外,再無旁人。按照楊戈的意思,這身彌島已經變成了一所龐大的訓練基地,每過一段時間,遼東軍都要輪換着到島上接受訓練。
同時在島上,除了訓練之外,還有幾處重要的地方,被嚴加看管了起來,沒有得到同意,絕對不能擅自闖入。其中的一處地方,就是以老道謝弘爲首的研究基地。而楊戈手中拿着這根粗長的銅管,正是謝弘最新研究出來的新式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