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比洮與胡驢賊原本是想投奔瓦崗翟讓的,但遭此一役,卻被楊戈這幾個人的武力所震撼。當王伯當稍微露出口風要收編他們,兩人非但撿了一條性命,還有這等好事,哪還有不同意的,紛紛吆喝着手下,將那些受傷的攙扶起來,跟着王伯當與胡刀兩人,朝着崤山方向離開。
公孫武達與扶澤宇兩人雖然有些疑惑,不知王謝兩人要將這些人帶到何地,但他們對楊戈早已經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更是自覺的將自己打上了楊戈的烙印,也就不聞不問,聽之任之了。
那幾名護衛都是皮外傷,但也是不能騎馬,只好單獨佔了一輛馬車。蕭炎索性也騎了馬,陪在楊戈旁邊。魏敬卻不願與丫鬟們在車內閒坐,竟是大呼小叫也要學着騎馬。扶澤宇巴不得有這樣的機會,手把手教着魏敬如何騎馬。
眼見得扶澤宇對魏敬大獻殷勤,而楊戈的手下又是面帶詭異的笑容。蕭炎早就心中猜疑,連帶着想起了胡刀的那聲怒喝,狐疑的盯着楊戈問道:“大哥,你們這些人來這裡做什麼?”
楊戈被她追問,不由得麪皮有些發緊,乾笑了兩聲,轉開了話題:“我們,不過隨便溜達溜達。對了,阿炎,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裡?我問過大叔好幾次,他也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出你的下落,讓我很是焦急。”
蕭炎白了他一眼,幽幽的說道:“你真的掛念我麼?我可是聽說了,那李家的秀娘與你關係可是親密的很。虞柔不就是爲了她與你打賭麼?哼,還有那莫笑語狐狸精,滋味想必很是對你們男人的胃口吧?”
楊戈品着這無名飛醋,心裡卻是哭笑不得。這丫頭,莫非是喜歡上了自己?不過楊戈心裡明白,他對蕭炎雖然愛憐有加,但始終還是忘不了李秀孃的倩影。總要再找個時間,去找那唐國公李淵說個明白。如果真的當面回絕,也好死了這個心思。
見他不說話,蕭炎更是氣惱,用力一夾馬腹,往前疾馳而出。楊戈見狀,趕緊催動了小火龍,追了上去。
扶澤宇見他二人一前一後脫離了大隊,不由好奇心起,詢問魏敬道:“魏小姐,這位蕭姑娘是什麼來歷?似乎與我家郎將大人很是熟絡。”
魏敬也沒想到,蕭炎竟是瞞了自己身份,口無遮攔的答道:“哦,蕭姐姐是皇后娘娘的本家侄女,一向在蕭侍郎府中居住。咦,你們郎將不是與她相熟麼,怎麼你們反而不知?”
見她起了疑心,旁邊的謝英超趕忙說道:“魏小姐有所不知,我家郎將是在路上偶遇蕭姑娘的,到了洛陽後蕭姑娘不辭而別,到了今日纔再次見面。”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魏敬年紀雖小,但極是聰慧,幾句話過後,已是隱約猜到了蕭炎的心思。
蕭炎本是江南人士,與當今蕭皇后同屬本家。自幼父母雙亡,被蕭皇后的親弟弟蕭瑀收養在府中。蕭瑀此時官拜銀青光祿大夫,家姐身爲當今皇后,而蕭瑀自己的妻子也是獨孤家的女兒,顯貴之處無人能及。
蕭瑀雖然對她親厚,以女兒待之。但蕭炎在他府內過的並不怎麼快樂,自幼便受到蕭家大公子蕭銳和三公子蕭鉞的排擠欺侮,只有二公子蕭楷還算厚道。稍微長大了一些,無意中發覺廚娘蘭嫂居然是個練家子,不知何故隱藏在蕭府。這兩人也算投緣,自此之後蘭嫂悉心傳授了蕭炎一身武功,雖然不算厲害,但對付幾個等閒之輩還是綽綽有餘。
有一次蕭銳再次出言侮辱,卻被蕭炎當場教訓了一通,又不敢找爹孃告狀,哭哭啼啼的走了,從此竟是留下了陰影,不敢再欺侮蕭炎。幾年過後,蕭炎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豔動人,上門提親者絡繹不絕。
蕭瑀的妻子獨孤氏爲了自家地位,不顧蕭瑀勸阻,竟是看中了獨孤家的三公子,長安城裡赫赫有名的紈絝子弟獨孤彥雲。蕭炎卻是心有不甘,聽說此事後竟不辭而別,離家出走,按照蘭嫂的指點到了洛陽,要跟楊老醉學習他的獨門絕技:幻影步。沒想到剛找到了楊老醉,這洛水幫的老巢就被別人給佔了,迫不得已下隨着楊老醉一路逃亡。
這次跟着楊戈等人回到洛陽,楊老醉卻告訴她一則消息:自從蕭炎不辭而別後,蕭瑀與獨孤氏大吵一架,更是氣得生了一場大病。眼下身體還沒痊癒,就跟着楊廣又來到了洛陽。蕭炎聽完後也是有些後悔,想起蕭瑀對自己的舔犢之情,心中好生難過,這才又回到了蕭府。
看到蕭炎回來,蕭瑀很是高興,但眉宇之間卻免不了一些愁緒。蕭炎甚是機敏,從二哥蕭楷處得知了其中原由。
原來近段時間蕭瑀屢屢規勸聖上,卻惹得楊廣格外不喜,看在他是蕭皇后的親弟,倒也不爲難他。只是這朝堂之上,風向變化極快。蕭瑀失寵,長安的獨孤家卻是舊事重提,想要議及獨孤彥雲與蕭炎的婚事。這讓蕭瑀左右爲難:既不願得罪了獨孤家,也不想讓蕭炎受了委屈。
經過這一路走來,蕭炎也慢慢理解了蕭瑀的苦衷。這高門大閥,看上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若是有了什麼變故,再繁榮似景,也不過是過眼煙雲。而那些固若磐石的百年世家,無不是以婚姻利益爲紐帶,將諸多世家牢牢的綁在了一起,共同對抗一些不可控的因素。這就是這些高門大閥歷經百年而不倒的生存之道。
思及至此,蕭炎的念頭也開始有了轉變。若不是這次遇上了楊戈,恐怕她已是拿定了主意,爲了報答蕭瑀養育之恩,就要嫁入了獨孤家了。
魏家與蕭家是通家之好,魏敬一向都將蕭炎視作自己的偶像,對她的事情也頗有了解。這次出來,很是意外的發覺當朝聲名鵲起的武勇郎將楊戈居然與蕭姐姐關係莫逆,不由生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竟是將這些事情說給了扶澤宇。自然想通過他的口,傳給那位郎將大人,看看他是什麼意思。
但是魏敬再怎麼聰慧,對這男女之事也是似懂非懂,一知半解,又怎能知道此時的楊戈,還僅僅將蕭炎視作了自己妹妹,並沒那兒女私情。
趁着蕭炎不備,扶澤宇如實將魏敬的話語轉告給了楊戈。楊戈聽後也是苦惱不已,這,這又該如何是好?
一行人各懷心思,蜿蜒而行,到了正午時分,已是到了翠雲峰頂上的老君觀。
相傳這翠雲峰,就是太上老君煉丹的地方。自從太上老君在邙山悟道之後,西出函谷,西渡流沙,不知所終。其後又有天師道鼻祖張道陵在此修道,一心研讀道德經。這裡就成了道教的聖地。
楊廣當權後,初登邙山,站在翠雲峰上,往南一看,看到了伊闕,說:“此非龍門耶?自古何因,不建都於此?”身邊有位大臣會說話,回答:“不是不建,而是等着您來建的呀!”
因爲此前的漢魏故城,是在白馬寺東邊,而自隋煬帝開始,就對着伊闕建起東都,大刀闊斧,好不氣派。伊闕從此有了“龍門”這一稱謂。
楊廣素來就是辦實事的人,二話不說撥出專款,在翠雲峰上建了老子廟,也就是現在的老君觀。又令人在老子廟周圍多植松柏,大搞環境綠化。至此,翠雲峰綠色四合,鳥語花香。
其後他又下詔,令大臣楊素和宇文愷,在確定隋東都洛陽城的中軸線時,要“前直伊闕,後據邙山,洛水貫其中”。其中“後據邙山”依據之巔,就是翠雲峰,足可見這翠雲峰老君觀的重要性。
自從修建了老君觀,這觀裡的香火就極其鼎盛。而老君觀裡的道士,又精通風水點穴之術。是故這上山酬神還願的客人也不在少數,楊戈這一行人混雜其中,倒也不顯得人多。
用過齋飯後,楊戈與觀中道士打了個商量,讓出了一間空房,讓那幾名受傷的護衛歇息。其餘人卻是款款而行,到了後面的大殿老君堂。
魏敬此次前來,正是替自己母親的身體而來。魏家一向尊崇道教,闔家上下無不如此。前些日子魏氏身體不適臥牀不起,魏敬暗自許願,求自家目前身體痊癒。這次就是爲了還願而來,恰好蕭炎在府內無事,索性陪着她一併出來散心,沒想到卻遇上了這許多事情。
對於魏敬而言,卻是心中隱隱有些喜悅。當時那外面山賊兇惡的喊聲猶自在耳邊迴盪,而自己剛剛說出‘若是有人爲了我’如之何如之何,扶澤宇和一些同伴就從天而降,解救了她們。這等緣分,讓她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竟是隱隱有了一些喜悅。
這一路之上,扶澤宇教她騎馬下馬,耳鬢廝磨間,兩人的心裡,就落下了對方的身影。當她跪拜老君神像時,腦海中竟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扶澤宇的身影。這些許變化,竟是讓她有些不敢面對這個面容和藹的年輕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