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彌島上派了一名信使,名喚關義,乃是王猛身邊的一名親衛,由來護兒派人護送到了京都洛陽。
楊戈初到洛陽,就爲身彌島立下大功。王猛周文博等人如願獲得了鷹揚郎將鷹擊郎將的職務,名正言順,這身彌島上再無人起別樣心思。再加上來護兒暗中調撥了十多艘大小戰船過去,一時間身彌島上兵強馬壯,王猛就有了攻打椒島孫立的念頭。
按照楊戈臨走前所設想的方案,區區一個身彌島絕不是王猛所滿足的。他的眼光望得很遠,雖然還不清楚這海上貿易的重要性,但從楊戈的字裡行間也依稀明白:只要控制住這黃海沿海區域,他就立於不敗之地。而想掌控這片海域,又談何容易?
首先面對的就是那椒島上的孫立。只有將椒島拿下,打通了往百濟去的海路,這纔算真正的站穩了腳跟。得到了來護兒的援助後,王猛周文博意氣飛揚,當即率領船隊攻打椒島。
如今的孫立不過寥寥幾艘戰船,人數不過三五百人,實力相差極爲懸殊。即便這樣,王猛也並不小看對手,而是派王思晨扼守住孫立的退路,防止對方逃上海岸線,那時天高地遠,恐怕就很難抓到了。一切準備妥當後,王猛下令兵發椒島,攻他一個措手不及。
自從王猛帶人拐走了戰船,孫立對他們早已是恨之入骨。又聽說他們這彪人馬並未歸國,而是選擇了在身彌島上駐紮。這就引起了孫立的警覺,敏銳的覺察出這對他而言,是個巨大的威脅。但兩下實力對比,他並不怎麼佔優,也不敢輕易挑起事端。隨着時間推移,他發覺王猛等人似乎已經安於現狀,並沒有攻打他椒島的意思,這警惕心也慢慢的減弱了。
昨日他帶着手下兄弟剛劫掠了一艘百濟商船,意外的發覺這船上竟有些美酒。一番胡吃海塞後,不少兄弟都喝的酩酊大醉。孫立也喝了不少,正自把玩搶來的珍珠,忽聽得外面有炮聲傳來,屋內灰塵就嘩嘩的飄落下來。
孫立勃然大怒,這是哪個不開眼的去擅自擺弄船上的大炮了?罵罵咧咧的走出房門,卻看到一名親兵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道:“將軍,海面上來了不少船隻,這,這大炮就是從那些船隻上發出來的。”
孫立心頭一緊,趕忙跑到了外邊,果然見黑壓壓一片戰船,正自從海面上往自己所戰的這片區域進發。連忙高聲喊叫:“來人,來人,趕快上船!趕快上船了!”
還未等他聚攏兵將,王猛周文博帶着船隊已是堵住了出海口,結結實實的將他們堵在了椒島之上,再無可能逃脫。一通亂打之後,椒島上的數百名逃兵束手就擒。但這被擒的兵將裡面,單單就少了一個孫立。詢問他身邊左右,都不知他什麼時候竟然逃走了。
不過,就他一個漏網之魚也攪不起什麼風浪,王猛並不放在心上,一番好生規勸後,這數百逃兵都被吸納到了自家軍隊當中,這實力又漲了一截。尤其是這三五百人,都是經年的老兵,海上航行經驗豐富,更是難能可貴。
收復了椒島之後,王猛周文博率領的這支隊伍在這片海域上的實力暴增,勢力範圍已是覆蓋到了江華灣一線,這高句麗西海岸線到這時候已是全部落入了王猛的手中,可以說這數百公里的海岸線,到處都是可以發起攻擊的起點。
就在一次登岸襲擾時,楊戈當日訓練出來的那些特種斥候一時興起,竟是潛行到了平壤城附近,劫掠了一個車隊,上面所載之人無不衣着華貴,但意外的是,這些人竟然不是高句麗人,而是突厥人。經過盤問才得知,這些突厥人居然是出使高句麗的使節。遺憾的是爲首的使節在亂戰中被打死,餘下的突厥人卻是對此行目的毫不知情。無奈下,斥候們將這些突厥人帶了回去,請王猛定奪。
王猛也有些愕然,這突厥人一向對大隋朝畢恭畢敬,怎麼又和高句麗勾勾搭搭,莫非另有什麼不軌之心?當下將衆多將領齊齊招至帳中,詢問可有什麼見解。衆將領七嘴八舌,炒個不停,卻也沒提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
最後王猛也不想爲之頭疼了,索性將剩下的兩個突厥俘虜押解送到了來護兒那裡,再輾轉送到了京都洛陽,還是讓聖上來發落吧!他卻沒想到的是,這兩名俘虜造成的影響有多大。
這俘虜的事情,楊戈並沒放在心上。何況聽來弘說,這俘虜當時受了重傷,還留在東萊養傷,等到送到洛陽,恐怕已是一個月以後了。而現在時值深秋,再過兩個來月,就是隆冬。這個季節,往往是不怎麼擅啓兵端的,又能出什麼事情?
在那信使關義轉交給楊戈信中,王猛對他大加讚賞,話裡行間都透漏出兄弟般的親近,言辭切切,都是對他的關愛之意。更是給他帶來了不少財物,可以用來打點朝中顯貴,也好爲身彌島爭取一些福利。
楊戈看完信件,又詳細詢問那關義島上事情。沒想到的是,那關義簡單說了一些後,竟是低聲說道:“大人,餘老三託我給您帶句話。”
楊戈不由一愣,“餘老三讓你帶話?什麼話?”
關義壓低了聲音道:“餘老三想讓我轉告大人:大人留在朝中得意就好,至於這身彌島,還是莫要回去了!”
楊戈心中頓時一凜,倒吸了口涼氣,不由得抓住那關義衣領,惡聲道:“你到底是誰的手下,爲何要說這番話,莫非想離間我與王將軍麼?”
關義卻臉色坦然,看着楊戈緩緩說道:“大人信也好,不信也罷,小人不過是受人所託,忠於其事罷了。若是大人沒有什麼問的,那小人就告辭了!”
楊戈慢慢鬆開他的衣領,語氣減緩:“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話是餘老三所說?”
關義露出笑容,微笑道:“餘老三早知道大人不會輕易信我,請上眼,看看這是何意?”
楊戈凝神看他,卻見這關義拿出一片樹葉,舉過頭頂後任由樹葉飄然落下。也不說話,就這麼看着楊戈。
“果然是餘老三叮囑你的,呵呵,方纔有所不敬,得罪了,關兄弟還請見諒!”楊戈瞬間想起昔日餘老三教授自己箭法,爲了讓自己明白這風力對箭法的影響,拿樹葉做比喻的那一幕場景。這自然只有他與餘老三才知道,由此可見,這關義所說必然爲真。
“既然你不是外人,餘老三讓你叮囑這句話,可是島上出了什麼變故?”楊戈也不客氣,開門見山詢問究竟。
關義嘆了口氣,微微搖頭道:“自從大人離開身彌島後,開始時候還能同心協力,但隨着勢力漸大,又收服了椒島。王謝兩位將軍明爭暗鬥,卻是誰也不願屈居其下。這島上也分成了幾派,而這其中的關鍵就在楊大人你的身上。”
楊戈不禁苦笑:“我都離開這麼久了,他們之間的爭鬥,與我何干?怎麼又牽扯到了我的頭上?”
關義又說道:“大人有所不知。王思晨與宋爾癡兩人與大人交好,平日也不參與他們之間的紛爭。但李洛徐慶等人卻是王猛的舊將,大人不在島上,那些斥候自然就歸李洛徐慶掌管。大人親自訓練出的斥候,其能力又能差的到哪去。這幾個月建功不少,也提拔了不少人。這其中,大人麾下的不佔少數。王將軍自然不願大人再回去了。”
楊戈恍然大悟,王猛要是將自己的那些人馬收服,這實力上自然穩穩的佔了上風。但餘老三如此叮囑,顯然是擔心與我,莫非王猛還能下毒手不成?
想到這裡,楊戈也不大相信,自嘲的搖搖頭,將這個念頭拋諸腦後。不管如何,這生死兄弟一場,哪裡能真的下得去手,這當真是個笑話了。
不過自己現在掌管這左雄武府驍果,與王猛的官職也不相上下,恐怕也沒什麼太多機會回去了。等日後見面,還不知是什麼時候,或許到了明年,楊廣不改初衷,第二次兵發高句麗,到那時再見面,恐怕又是大不一樣了。
見這信使關義說話有條不紊,見事明白,楊戈就動了愛才之意,呵呵笑道:“關兄弟,索性就留在洛陽如何?我這驍果軍中,大有你的用武之地!”
關義也露出了笑容,卻又緩緩搖頭道:“大人厚愛了,不過如今身彌島雖然已站穩腳跟,但還是身處兇險之地。餘老三的爲人品性大人自然清楚,就怕被旁人算計,也不會多說什麼的。關義身負餘老三的重恩,無以爲報,早已自己立誓要護得他的周全。大人這番好意,小人只好心領了!”
楊戈哈哈大笑,拍拍關義的肩膀,讚道:“好一條忠義漢子!如此說來,我也不好強留你,但你記住我的話:這扇門,對你和餘老三始終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