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烈!奔騰的馬蹄蕩起層層塵土,連綿長槍如死亡之林,徑自向着呂璟和麾下的牢城軍籠罩!
身爲步卒卻遭遇到了騎兵的伏擊,若是尋常軍伍,此時結局必然已經註定,慌亂在所難免。
可包括主帥呂璟在內,整個牢城軍卻表現的異常冷靜。
“前排結陣,後排弓手準備!”呂璟取出背後長弓,開口下達了軍令。
前排的一千牢城軍迅速結成呂氏方陣,長矛向外,前排兵卒半蹲在地面上,一支支矛尖同時泛着寒意。
與此同時,後方的廂軍也在各自將領帶領下取出弓箭,這個距離,他們只有一次開弓的機會。
“放!”呂璟手指一鬆,正向前奔襲的敵騎應聲而倒,隨後廂軍也同時開弓,漫天的羽箭如雪花降落,迅速在原野上綻放出血色之花。
可這並沒有阻擋敵騎的殺意,在箭雨中拋下上百具屍體後,領頭騎將長槍一點,麾下坐騎開始衝刺!
兩千敵騎如烏雲遮天蔽日,而他們的對手,只不過是一千靠自己雙腿發力的步卒!
許多馬上騎士這時已經忍不住開口呼嚎起來,他們彷彿已經看到了那些步卒疲於奔命的模樣!
呂璟此時置身中軍,一邊下令讓後面的廂軍結陣,一邊再次拉開長弓。
爲了編練牢城新軍,他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只有自己知曉,而如今,就到了檢驗這支軍卒實力的時刻!
同樣的馬其頓方陣,一年多以前他在安國鎮用其險勝呂淵麾下騎軍,如今面對人數更多,也更兇悍的不速之客,全面提升後的牢城卒,瞬息之間和對方展開碰撞。
人仰馬翻!鮮紅的色澤像是天上降下的雨,沾染了好大一片土地。
高速奔騰的戰馬產生出無與倫比的衝擊力,前排的長矛甚至都被折斷!
可牢城軍沒有退卻一步,巨大的衝擊力下,他們握着長矛的雙手瞬間鮮紅一片,可沒有一個人皺起眉頭。
這些,對於他們來說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他們的將軍無數次告訴他們,方陣的威力就在於整齊,如果亂了陣勢,敵人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匕首,就能將他們如牛羊般宰殺!
他們記住了,也做到了。
爲首的騎軍沒有破開牢城軍的方陣,反倒是成片的騎士因爲戰馬慘死而被摔下,瞬間成爲一灘爛泥。
“殺!後方五百騎散射!”面對意料之外的戰局,騎軍首領沒有選擇退卻,揮舞着長槍繼續向前殺來。
其餘騎兵也咬牙向前,催動着戰馬盡力奔騰,在狹窄的空間裡和牢城軍戰鬥。
“小心敵軍弓箭,牢城軍反殺!”
呂璟注意到了一小股騎軍的脫離,但敵騎小看了方陣和牢城軍的威力。
“牢城無敵!”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充斥戰場,在敵將眼中只會被動抗爭的牢城步卒陡然發動!
他們將手中長矛架在前方同袍的肩上,邁着整齊的腳步,怒吼着開始了衝鋒!
他們沒有騎軍們座下戰馬的可怕衝擊力,但藉助着手中數丈長森冷長矛,以及互相間的配合,他們結成了整體。
就像是豪豬身上密集的鬃毛,將敵人的進攻有力反彈回去,然後展開殺戮,刷出一道道鮮血!
每一名敵騎都要同時面臨十多把長矛的威脅,不僅如此,後面的牢城軍卒利用槍托上的尖刺,一樣能對將敵軍刺翻在地!
在第一次衝陣失敗沒有及時離開後,這支敵騎的命運已經註定。
儘管他們人數更多,還有座下戰馬依託,但失去衝擊力,又無法夠到牢城軍的敵騎,還不如一支步卒!
鮮血和殺戮同步上演,遠處的洮水此時已經逐漸平緩下來,可旁邊的這場步騎對決,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
呂璟再次爲手中長弓搭上了箭,剛剛這會功夫,他已經連續射殺了五個最爲兇猛的敵騎,如今他的目光落在那名敵騎首領身上。
這傢伙一身甲冑也早已染紅,座下戰馬如臂驅使,正在張弓射殺牢城卒!
喝!
弓弦瞬息間接連震動,在呂璟目光落在那敵騎首領身上時,對方也注意到了他,兩人幾乎在同時開弓!
高速掠行的箭矢在空中劃過一道長線,呂璟長弓一絞擋下了對方弓箭,而那人竟然一口咬住了自己的箭!
“好本事!”呂璟開口讚歎一句,手中弓箭卻沒有絲毫停歇,眨眼家連開五箭!
而最後一箭,他用上了曾在御拳館使用過的呼吸法。
箭矢奔騰,面對呂璟的兇猛攻勢,對方絲毫不怯,幾乎在同一時間,開了六箭!
箭箭相撞!神乎其神的技藝!
箭桿互相折斷的脆響甚至吸引了不少交戰兵卒的目光。
“你輸了,我有六箭。”
呂璟看懂了對方的脣語,確實,他的第六箭角度分外刁鑽,須臾之間自己已經無法躲閃。
但他卻忍不住笑了,有的時候,不是數量多就會贏.....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個本應該被攔住的第五箭在將對方箭矢一分爲二後,前衝之勢絲毫不減,直接貫穿了敵將的胸甲!
肉眼可見的凹陷,勢大力沉的一箭!
“怎麼會......”敵將伸手捂住了不斷淌血的胸口,眼中的光亮在逐漸散去。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第六箭,同歸於盡似乎也算不上什麼壞的結局。
只是當他聚集全身最後一絲力量擡頭,卻看到了呂璟胸口被箭矢撕裂出的空隙,熟銅色的甲冑格外精良,連個白印都沒有!
“該死的匠人......”
這是敵將死前最後的一句言語,充滿不甘和懊惱,他努力了這麼久,卻敗在一件甲冑手中。
呂璟當然聽不到他的抱怨,只是當兩千廂軍加入戰場,徹底結束這場戰鬥之時,他看到了敵將的面貌,卻感覺心底發涼!
“郭鴻!”
這個本應該隨着郭家因爲謀逆罪而被處斬的傢伙,不僅神不知鬼不覺的活下來,而且在呂璟意料之外,設在了這一場殺局。
雖然最終以失敗告終,但這一場伏殺不僅阻礙了牢城軍的行軍進度,而且造成了超過三百餘人的傷亡。
對於奉行精兵政策的牢城軍來說,這個數字已經足夠讓呂璟心痛。
不止如此,輜重的毀損,以及鄧元覺現在還杳無音信,可謂是損失慘重。
“全軍即刻向北進入蘭州境內!”敵騎最後跑掉了上千人,呂璟必須小心應對。
夕陽之下,牢城軍帶起了死傷同袍的屍體,緩緩向着北面進發。
一路上呂璟騎在騰霧身上,心中卻思索不斷,這一戰讓他看到了一個以往經常忽略的問題。
親兵!在冷兵器時代的通常戰鬥中,主將的親兵往往是戰鬥力最強的兵卒。
他們不僅能跟隨主將衝殺,而且忠心耿耿,經驗豐富又精通偵查,能夠及時發現各種陰謀詭計,及時作出反饋。
而呂璟一直以來,對於自己親兵的建設卻並不重視,親兵主將也是更換不斷,從樑克凡到祖大錘以及晁蓋等人,更多的是讓他們將此作爲一個歷練機會,隨後就會外放獨立領軍。
這樣固然使得麾下將領能夠迅速成長實現價值,但也造就了呂璟身邊親兵遠遠遜色於其他將領,而且缺少核心。
以這次受伏爲例,鄧元覺經驗淺薄固然是其中緣由,但若是身邊親兵精良,在結河堡居住這段時間,林梓絕不會一點馬腳都顯露不出來。
他能夠完美瞞過呂璟一個人的眼睛,可瞞不過所有親兵的雙眼!
呂璟腦海中一一掠過麾下將領,究竟讓誰來做這個眼睛之首,一時間卻是拿不定主意。
“怪不得劉大耳捨得讓趙雲做親兵頭子啊......“
蒼茫風沙席捲大地,隱約能聽到某人充滿怨念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