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已經來到九月末,烈陽的最後一抹尾巴也從大地上劃過,涼爽的秋風緩緩向着原野的更深處吹拂着。
東京城四海商會,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購買金圓券的熱潮已經消退,呂璟也到了即將出行的日子。
“大郎,都整理完了,你看看吧。”佛印面色含笑,將一卷文書遞到了呂璟面前。
“若不是那龔王報半路搗鬼,咱們這次還能拿到更多的投資!”
呂璟笑了笑,目光自文書上的記錄一一掠過,事實上,此次發行金圓券只是一個預投資的嘗試罷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能夠取得這樣的結果。
三百萬貫!大約相當於整個大宋一年稅收的三分之一,這無疑是個恐怖的數字。
最關鍵是的,此次購買金圓券的主要力量並非世家大族和官僚集團,而是大宋朝的百姓!市民階級的力量初步得到體現!
十五萬畝土地,乍聽起來會感覺很廣闊,但若是與西域都護府轄下面積比較,實在是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佛印師叔,東京城以後就全靠您來主導,小子要去面見官家了。”
此次金圓券售賣,佛印一個人就通過自己的交際售出五十萬貫的數量,忽悠功力比呂璟只強不弱。
“去吧,少年人志在遠方。”佛印臉色帶着幾分特別的笑意。
......
清風徐徐,離開四海商會後不久,呂璟就在宣德門外看到了一個巧笑嫣然的身影,似乎已等待自己多時。
“呂哥哥,奴帶你去找六哥。”比起往日,糯糯今天打扮的更顯少女風韻,那笑容裡的溫暖,有些讓呂璟心顫。
進入宣德門,筆直的御道一直向前方延伸,最終抵達大慶殿,一路上糯糯沒有開口,呂璟同樣沒有言語,只是沉默着走過這一條很快就到盡頭的御道,有秋風拂起了糯糯越來越長的秀髮。
“呂哥哥,奴在汴梁等你。”
話音落下,不待呂璟反應,糯糯就已經小跑着離開了,只有銀鈴般的笑聲,不間斷的傳來。
隱約記得,歷史中的德國公主,似乎是嫁給了潘美的子孫吧......
呂璟搖了搖頭甩去心中雜念,在小黃門的帶領下很快來到了大慶殿外。
“傳西域都護呂璟前來覲見......”
小黃門的聲音今日格外綿長,呂璟進入殿中的時候,包含哲宗在內,如今大宋政事堂的諸位相公已經聚齊。
左相章惇,右相許將,知樞密院事曾布,尚書右丞黃履,門下侍郎蔡京,以及剛剛被哲宗加了中書侍郎銜的觀文殿大學士安燾,就是如今大宋政事堂的組成。
其中安燾作爲三朝老臣,入政事堂並不奇怪,倒是蔡京,在嶺南蹉跎一段時間後,終於抓住機會補了李清臣的空缺,成爲了政事堂的一員。
“請西域都護呂璟上前二十步。“郝隨的聲音響起。
呂璟起身,慢慢向前走過二十步,正好來到門下侍郎蔡京的身後。
“再向前五十步。”
一聲輕囈在殿中響起,呂璟卻沒有猶豫,整整五十步,已經來到丹陛下方!
“章相,西域都護府新設,戶部可能拿出支持?”趙煦終於緩聲開口。
“稟官家,我大宋如今百廢待興,各地又災害不斷,戶部實在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不出意外,章惇直接開口拒絕了,元豐改制後取消了三司使,大宋財權就落到了戶部手中,新黨絕不會給呂璟拿出半分銀錢。
趙煦似乎也不意外,目光又看向了樞密院事曾布,開口問詢。
“官家,樞密院在牢城軍外,可以再給呂都護一萬兵額,此外將作監那裡尚有一批剩餘的盔甲兵器,不日可啓程送往西域。”
“甚好,呂卿,可還滿意?”
“臣多謝官家和諸位相關擡愛,必爲我大宋開疆拓土!”呂璟躬身應諾。
“上前十步。”
呂璟一愣,擡頭去看,趙煦臉上的笑意證明他並沒有聽錯,可是再向前,可就上了丹陛了!
不止是他,其餘諸相公聽到哲宗言語也嚇了一跳,這恩寵未免太過了吧?
“官家......”
“難道朕選中的都護,連這點膽量都沒有?”
聽得趙煦言語,呂璟目光一凝,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上了丹陛再說!
步子邁開,每一步都好似牽動衆臣心神,等到十步走完,呂璟和趙煦的距離,已經只剩下那金黃色的御座而已。
如果此刻他心懷不軌,以趙煦的柔弱身體,頃刻間就能得手!
“呂卿,朕問你,你創辦西域時報搞出了那麼大的動靜,是不是就爲了發行金圓券?”哲宗目光直視,像是要把一切看穿。
“稟官家,一箭雙鵰罷了,西域都護府需要所有宋人的支持。”
“然後呢?周公吐哺,天下歸心?”趙煦臉上帶着笑。
呂璟也笑了,開口道:“拿下西域只是個開始,臣想有朝一日,大宋的龍旗插滿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土地,而臣,只想做那個護旗的人。”
“年方十八,口氣倒是不小!”趙煦站起身,走下御座,來到了呂璟的身前。
“朕聽說蘇學士把淵渟刀給了你,就特意向章相討來了一件禮物,作爲朕的臨別贈禮。”
郝隨強忍着心中震撼,將一封古匣遞到了哲宗趙煦的手中。
“劍名嶽峙,朕賜給你,你還朕一個真正的西域都護府。”
“謝官家隆恩。”呂璟躬身,從哲宗手中接過嶽峙劍,特殊的紋路劃過手心,劍鋒冰涼。
“官家,臣想將淵渟刀送給你。”呂璟不知怎的,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念想。
“可。”趙煦聽懂了呂璟話語裡的意思,他用的是送,不是奉,是你,不是您。
嶽峙淵渟,刀劍互換之後,哲宗重新回到了高高在上的御座。
“滾吧,皇后讓朕捎句話,西北苦寒,多當些心。”
“臣遵旨。”呂璟躬身,慢慢向後退去。
眼看着就要離開丹陛,上首忽然有一卷報紙乘風而來,正好落在呂璟的腳下。
“以後少拿這種溜鬚拍馬的本事糊弄朕。”
呂璟苦笑着撿起報紙,慢慢的退到殿中,殿外,最終身影消失不見。
沒有人聽到丹陛上哲宗究竟和呂璟說了什麼,但大慶殿中的事情還是不脛而走,年僅十八的封疆大吏,又是狀元郎出身,深得官家恩寵,怎麼看都是前途無量。
更何況,哲宗如今也不過二十有二......
離開汴梁的時候,前來爲呂璟送行的人佈滿了五丈河沿岸,有親朋好友,朝中官吏,將門禁軍,還有那些購買了金圓券而對他充滿信心的百姓們。
他們呼喊着,像是歡送即將離去的英雄,熾熱的氣氛和那一雙雙目光裡的盼望,成爲呂璟這一生難忘的光亮。
與此同時,在那大宋皇宮的最高處,哲宗趙煦也正朝着遠處眺望,手中握着一卷沾着血跡的書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