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猛然合上奏摺,怒聲道:“先帝在世時,曾力排謂擢升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位居宰相之尊,不意先帝故去後,丁謂竟然會置先帝之靈槨於水脈絕地之中,難道說丁謂就是這樣報答先帝的隆恩的嗎?來人,給哀家立即召集衆朝臣進殿議事!”
劉太后這邊懿旨頻下,將三省六部官員名號一一點到,偏偏漏了丁謂。內侍太監領了懿旨,卻沒有馬上離去,他遲疑片刻,才小聲地對劉太后說道:“太后是否忘記了召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謂丁大人?”
劉太后冷笑一聲,責罵道:“你這瞎了眼的狗奴才,難道沒有看到,哀家召集羣臣就是爲了商議如何處置丁謂這賊子麼?難不成你想爲他通風報信不成?”
內侍太監連忙跪倒在地連聲磕頭道:“太后息怒,小的怎敢如此?只是太后以往召集羣臣,第一個要傳見的就是丁謂丁大人,小的見太后此次沒有召見,故此提醒太后!”
劉太后長袖一揮,道:“狗奴才,哀家召見什麼人還需要你來提點不成?來人,把這狗奴才給我拿下,暫押在一旁,等候哀家從文德殿回來再行處置!”
立即有人過來把內侍太監拿下。劉太后又另派親信太監領了懿旨,去召集三省六部的官員。
這邊劉太后帶着晏殊起駕前往文德殿,又派人到福寧殿通知小皇帝趙禎,速速到文德殿來。
劉太后剛到文德殿不久。小皇帝趙禎就從福寧殿趕了過來。他拜見了太后之後,太后將晏殊的奏摺遞給了趙禎。趙禎看過奏摺之後又急又怒,江逐流稟奏地果然不假,丁謂、雷允恭這幾個亂臣賊子竟然敢膽大如斯,移動先帝靈槨於水脈絕地!難道他們真的要絕我龍脈、亡我大宋不成?
一衆朝臣剛剛散朝,忽然又接到太后的懿旨,宣召他們到文德殿議事,心中不由得感到奇怪。等他們到了文德殿後。只見太后和皇上俱都在座。晏殊一個人垂手立於殿下。又仔細一眼,宰相丁謂竟然也不在場,衆朝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心中暗自驚疑不定。
劉太后把晏殊的奏摺那出來,讓秉筆太監程琳拿着交給殿下衆位大臣一一傳示,然後又令晏殊將在永安縣皇陵所查到的事情在朝堂之上重新稟奏一遍。
那邊衆大臣傳閱着晏殊的奏章,心中越看越是驚恐。這邊晏殊卻已經整理衣冠,站在文德殿正中,向劉太后和皇上行了君臣之禮後,開始講述丁謂如何勾結雷允恭指使司天監少監邢中和憑空捏造出龍穴之穴,然後不敬工部勘測、司天監其他官員堪輿就擅自向太后稟奏,力主將先帝靈槨移至水脈絕地,其心險惡、其罪當誅!
有宋一代,晏殊乃罕見的才子。他一十四歲以神童入試。賜進士出身,任秘書省正字,其後官運亨通。太常寺奉禮郎、光祿寺丞、尚書戶部員外郎,至三十四歲時,已經任應天府府尹,到了今年,更是以三十八歲之壯齡出任禮部尚書。
晏殊這一路仕途順風順水,從來沒有受到過什麼挫折,亦沒有捲入什麼政治漩渦。究其原因則是因爲在朝廷官員和世人眼裡,晏殊更多的是一個“詞人”而非“政客”。在人們看來,晏殊出色地地方乃是“文章贍麗,應用不窮,尤工詩,閒雅有情思”,更出色地乃是晏殊地詞作,有“導宋詞之先路”、“北宋倚聲家之初祖”的美譽。所以滿朝文武大臣提起晏殊,都認爲那是一個沉迷於花光云云影、醇酒美色的閒適之人,一個無心於官場爭鬥的異類官員。
但是,今日偏偏是這個所有人都以爲無心官場爭鬥、向來都是滿口風花雪月的官員中的異類晏殊忽然間在朝堂上以一種極其尖銳刻薄的語氣和措辭,對宰相丁謂展開了無情地討伐,這怎麼能不讓在場地所有的大臣感到驚詫?
樞密副使馮拯心思敏銳,覺察到今日朝堂之上必有一種奇異的變革將要發生,他心中大爲恐慌,不知道這種變革帶給他的是利是害。因爲這種變革馮拯本人並未參與進去決策,所以他本能地想要阻止這種變革的發生。
“尚書大人!”馮拯一抖袍袖出列站在晏殊的對面,拱手道:“此事事關重大,尚未經過其他
實,尚書大人何敢在朝堂之上就做如此之定論?”
晏殊尚未回答,珠簾後就傳來劉太后冷厲的聲音。
“馮大人,晏大人之話尚未說完,你就急匆匆地出列爲丁謂辯護,難道說你和丁謂是同謀不成?”
馮拯冷汗沿着後背就下來了,朝服幾乎被冷汗浸透,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着珠簾三叩九拜,顫聲不迭地說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臣馮拯安敢與丁謂同謀?只是茲事重大,不但將同中書省門下平章事丁大人牽扯進去,更是涉及到先帝之陵寢,甚是驚駭天下視聽。若是不加覈實就這樣定案,若是日後查明乃是子虛烏有之事,豈不徒惹天下人笑話?所以臣馮拯才斗膽出來向太后建言。”
晏殊卻不氣惱,語氣平和地對馮拯說道:“樞密副使大人,晏殊可以向副使大人保證,晏殊方纔所言之事句句是真,副使大人如若不信,晏殊這裡尚有雷允恭、夏守恩等一衆山陵使司衙門官員證言供詞爲證。”
樞密使錢惟演在一旁看着,只有暗歎一聲,罵一聲馮拯愚蠢,他不得不出來爲馮拯和晏殊之間和些稀泥、打打圓場。馮拯是錢惟演的副使,晏殊到皇陵所覈查之事又是錢惟演事先透過口信地,這兩個人如果鬧起來,豈不是錢惟演地笑話?事後豈不是平白讓太后責罵?
錢惟演撩起袍袖,也出了朝臣之列。
“臣錢惟演請太后息怒。以臣看來,尚書晏大人手中證據確鑿,丁謂罪名當是不小。只是本朝開國以來,從未誅殺過大臣。樞密副使馮大人也是聽到晏殊大人方纔所言丁謂其罪當誅,覺得應給謹慎從事,所以才向太后建言。臣錢惟演斗膽請太后開恩!”
珠簾後面沉默良久,沒有聲息,顯然劉太后餘怒未消。這廂馮拯冷汗仍不住地流出,前襟後背如從冷水中浸泡過一般。滿朝文武俱都啞口無言,聽候太后的聖裁。
又等了片刻,小皇帝趙禎的聲音響起:“母后,以兒臣之見,不如派樞密副使馮拯和禮部尚書晏殊兩人一同重新提審雷允恭和夏守恩,母后以爲如何?”
劉太后嘆息一聲,道:“聖上所說有理。既然如此,馮拯、晏殊聽旨。”
馮拯和晏殊連忙跪倒在地,道:“臣馮拯、晏殊接旨。”
“哀家着你們即刻提審雷允恭等人,審明案情,然後擬定罪狀和處置辦法,再稟奏於哀家與聖上。”
這邊馮拯如何敢再多說話,立刻遵旨退出。衆朝臣剛退出文德殿,就看見丁謂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原來丁謂退朝別了晏殊之後,回到府邸,剛與愛妾調笑了幾句,就聽到有眼線來報,劉太后召集衆朝臣到文德殿議事。丁謂連忙洗手淨面,穿好朝服,坐在正堂聽候劉太后地懿旨傳宣。可是過了大半日,也不見內侍來傳劉太后的懿旨。丁謂思忖了半天,猛然醒悟過來,他大叫一聲不好,一股透骨的寒意冷徹全身!
晏殊!一定是晏殊!他上了晏殊的大當了!
當下丁謂連忙讓家人備了一匹快馬,也不及帶隨從,就獨自驅馬趕往宮城。到了宮城外邊,丁謂下了馬匹,提着官袍下襬,顧不得宰相儀容,一路狂奔向文德大殿。
丁謂在宮中一路上所見,那些平日裡熟識的內侍俱都一個不見,而且宮內的侍衛也明顯比平日增多,俱也是新面孔,丁謂心中更是驚疑。
到了文德殿,若是往日,那些侍衛見了丁謂,還不馬上躬身行禮,放丁謂進去。可是今日侍衛卻伸手把丁謂阻攔下來,板着面孔說道:“宰相大人,太后有懿旨,沒有太后的傳召,任何人不得擅入文德殿。”
丁謂心中更是寒冷,卻強笑道:“無妨,本相就在一旁恭候太后宣召便是,還請侍衛小哥代本相進去向太后傳個口信。”
侍衛點頭進去。
就在此時,卻見一衆朝廷大臣從文德殿魚貫而出,爲首兩人正是樞密副使馮拯和禮部尚書晏殊。一衆朝臣見了丁謂,卻全然沒有往日圍上來拜謁的親熱勁頭,反而如見了瘟神一般,爲空避之不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作者,正版閱讀!)